右尹的推测等到泗上那边的确切消息传来后,自然便不再是妙计。可郢都的墨者这一年本来也没剩几个,剩下的或隐于市、或隐于野,即便想抓竟是无从下手。
楚国又刚刚政变,都城不稳,这时候墨家来袭,更是雪上加霜。
等到墨家攻占到九江北岸被雨水所阻暂时休整的时候,楚国这才反应过来……墨家这一次不是他们理解的军中贵族独走,而是要沿江利用水运后勤的优势,直扑江汉楚都。
到了这一步,就算是再愚蠢的贵族也明白了鄂地邾城的重要性。
可是,怎么守?
墨家从崛起于泗上以来,战于越、齐、魏、韩,未尝一败。陆战自不必提,水战更胜越国。
据说在鄱邑,墨家集结野战之兵五万有余,具体多少楚人这边还没有准确消息。
就算只有五万多泗上精锐,楚国至少需要七八万的野战部队才有可能稳住筑垒以求长久对抗。
时间不等人,一个月之内,楚国从哪里弄出七八万的野战军团抵达鄂地,并且有充足的民夫后勤呢?
秋雨期马上就要过了,一旦秋雨期过了,墨家的火器优势更大,更难抵挡。
楚王颇有想要迁都逃走之意。
楚王认为,想要战胜墨家,唯有拖下去,等到列国出兵,才有可能。
而且墨家虽然沿江而攻后勤补给不成问题,但终究跨越千里,恐难持久。
不若迁都以避,奔逃至南阳,调集当地之兵死守,派出使者出使魏韩齐等,共谋泗上。
左司马却道:墨家非吴,所到之处秋毫无犯,且善取人心,民众愚昧,皆从于墨。
让墨家直入江汉,再弄出一个泗上?一个泗上都已经挡不住了,这时候放弃江汉就永远别想回来了。
墨家土改平权之策,愚民喜欢,只怕一年之内就有十万江汉之军北上。
所以迁都逃走放弃江汉,实为下策。
割地求和,更无可能,墨家虽然无德,但是向来知行合一,说一不二,说要诛不义那是绝对要诛到底的,求和恐怕墨家根本不可能接受。
左尹便道:江汉不可弃,必须要在鄂地会战,筑垒以守,并且还得是王上亲征才行。
调集江汉诸君之兵卒、农夫,在鄂地据守。
再派人统帅方城、南阳、陈蔡、鲁阳、许之师,攻取下蔡、寿春,切断墨家主力与泗上的联系,使之首尾不能相顾。
再遣派使者,求请魏、韩、齐等出兵,趁着泗上主力在楚的机会,一举灭绝墨家。
右尹则认为左尹的话纯属异想天开。
墨家善于守城,诸如下蔡寿春,若兵少,难以攻下;若兵多,则至少需要大半年的时间才能够集结。大半年之后,恐怕墨家那些人已经在郢都宣讲利天下之义了。
不如趁此机会,将申息、南阳、宛、骊之兵入江汉,增加兵力以能守住。至于偷袭泗上之事,不如请求魏韩齐出兵去做,可以割地为贿。
左司马则认为右尹的话和梦话差不多,现在已经九月了,秋雨季节已经过去了,一旦过去,墨家主力猛攻邾城,南阳之兵要飞过来参加守卫吗?
最多一个月,甚至可能半个月,墨家就要发动进攻了。
一旦邾城丢失、鄂地失手,整个江汉的大门打开,哪里还能阻止防御?死守都城?且不说人心惶惶能不能守住,就说以墨家的攻城手段,郢都根本防不住几日,到时候楚王连同一众大臣一个不剩被瓮中捉鳖,到时候各路大军前来又有何用?
再说大军若来援,粮草如何准备?而且分批前来,墨家各个击破,又该如何?
可问及该怎么办,大司马却又没有办法,只说墨家的进攻和诸侯之战不一样。
诸侯之战,大不了迁都逃走,将来再复。可墨家所到一处就发动民众,建立政权,将当地染成墨色,增多兵员粮草,放弃江汉哪里还有将来?
可若不放弃江汉,怎么可能守得住?就算现在得到的消息都是真的,墨家有五万野战主力可以进攻鄂地,如今鄂地有多少兵?
鄂君之卒、邾城之卒都算上,不过两万野战之卒,舟船三五十艘。必要王师全军前往,才有可能堪堪防住,四周增兵,或有可能。
再派遣一重大之臣,指挥方城南阳陈蔡许地之兵,直扑泗上墨家之根基,迫使其回援方有可能。
但是仅靠那里的兵卒也未必够,现在派出使者联络魏韩齐,就怕使者到了的时候邾城已然属墨……
君臣商议数日,竟无任何有效的应对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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