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贵族出身是为了忠诚,最起码墨家是反不劳而获的贵族的,一支新式的明线有着前景和能力的新军必须要在贵族的掌握中。
要知识是为了练军,旧时代的那些知识并不能适应新的时代,很多东西没有那么简单,虽然有一些泗上广招学生时候“留学”回来的贵族也不足以支撑起来,而且这些人或多或少地都受了墨家学说的蛊惑,韩国也不是太放心。
由是这名贵族庶子就成为了韩国这一支新军的军官。
说是新军,其实也不算太新,只是由车战为主力向步卒为主力的一个正常演化,就算没有这些新事物,最终赢得天下的还是变法后秦国的重步兵军团。
魏国的魏武卒等也都属于是一种尝试,无非是这种军制改革恰逢火药出现,使得变革的方向自然而然地朝着泗上的旧军制发展。
火绳枪和长矛手的混编,成为这支韩国新军的标准。
这名贵族庶子成为了新军的军官,管辖着两个连队,包括一个火绳枪连队和两个长矛手的连队。
只是这几年韩国并未有大规模的作战,暂时还未立下功勋。
这一次瓜分郑国,使得许多和他一样出身的贵族们觉察到了希望,渴望着这一次能够立下战功,一跃而起,和旧军事贵族们分庭抗礼。
事实也正像是他们希望的那样,这一次围攻新郑,是靠火炮轰开的城墙,虽然轰开之后进展的并不顺利,但无论怎么样都让韩国的新军军官们欣喜不已。
若顺利,那么就是火器立下的功勋,他们这支以往不曾有的新军会逐渐得到重用。
若不顺利,那就是新军的数量和质量不足,更应该值得上面重用。
这名贵族庶子很清楚,自己掌管的三个连队中肯定有墨者,至少也是一些亲近墨家受过墨家宣传的人。
虽然他是秘密墨者,和别人非是一条线,但是平日里的一些习惯若是仔细观察还是容易看出来哪些有可能是“自己人”的。
对此他管的也松弛,一些在韩国算是禁歌的曲调他听过不止一次;一些很明显是墨家那些平等兼爱同义学说的说辞他听过不止一次;一些很显然是泗上那边带来的新词也是听过不止一次。
但他并没有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既然信到了自己这里,外面也写着送入城中,这是上级的命令,那么他定然是要执行的。
如何送进去,他也已经做出了决断。
这几日攻城并不顺利,缺口虽然扩大了,可是后面的城防依旧稳固,上面已经开始急躁,时间对魏韩都极为不利。
很快就要再度攻城,他希望到时候作为先登参与攻城,找机会叛逃过去。
他也知道自己这么做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自己将和自己之前所拥有的一切决裂。
贵族身份、父亲兄弟、忠孝礼仪、家庭、朋友、一切的墨者这条线之外的交际关系、叛国的罪名……种种种种。
可只是略微犹豫,他便坚定了心志,心想:“苟利天下,死生以之。既许身于天下,这一切都可以放弃。”
总要做出选择的,无非早晚。
就在他已经坚定了死志的时候,一句很久之前听过的、古怪的话出现在他的耳边。
这番古怪的话只有一种人会说,那就是需要和他联系的墨者才会说。
错愕中,他抬起头,发现对面站着几个,并不是他们连队的,看来是在上厕所的地方等了他许久,这几乎是前线能够互相见面串联的唯一手段。
对面站着五个人,恰是一伍的士卒,为首那人应该是个伍长,此时正一脸郑重地平视着他。
只是这种平视,让他确信对面就是和他联系的墨者。若不然,伍长这样的庶民见到贵族,定然是惊惧紧张且又不敢直视的,这是一种很平常但很僭越的目光,目光中透出的是他读了十余年墨家文章中常见的“平等”二字。
平等,即为等级制下最过分的僭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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