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哥果然是个说到说到的人,官家如今不大管事,九哥肩上担子沉了不少,却依旧抽出空儿来携了玉姐往外出游猎一回。因本朝风俗,宫中亦不重武,宫中惯例,太子妃每季衣裳里便无有这游猎的装束。玉姐正好翻出做的男装来,冬季里的是灰鼠里子青绸面儿的箭袖,配小羊皮靴子,将头上金丝髻儿摘下,“易钗而弁”。
两个出了宫,都觉心情舒畅,九哥镇日里叫国事烦心,又要听官家诉苦,亏得他自幼有郦玉堂这个爹搓磨,心性沉静,方没有不耐烦。玉姐却是打小儿野惯了的,在江州时,洪谦、苏正等皆喜偕她出游,令知市井百态。一入京中,在娘家倒也能出门会友,及进宫,却只有这四方天地,唯一一次出去,还是送洪谦南下。
两个都有些儿玩脱了,九哥骑术较玉姐为高,策马跑开,待发现时早超了玉姐一箭地,忙拨转马头来寻她。玉姐声儿里带着喘,道:“你跑得恁般快,可欢哩?”九哥朝她一伸手儿,丢个眼色过去,玉姐将眼睛去看周围随从,一咬牙,将手儿与他,九哥肩头,臂上发力,将玉姐整个儿扯往自己身前马鞍上。
随从等一声惊呼卡在嗓子眼儿里,又咽下去了,年轻的固然偷笑,年长的却暗中埋怨:这太子好不晓事,倘若你一时失手,跌伤了太子妃,你没个事,我们回去却要跟着挨骂了。越发警惕,生恐这夫妇二人又要生出甚个幺蛾子来。
好在九哥不是那等好疯的,玉姐虽胆大,毕竟是女子,更矜正室身份,亦不做撺掇冒险之事。
这小夫妻二人外头玩得畅快,同乘而归。到得东宫,玉姐道:“风尘仆仆,且换身衣裳再去弄旁的事儿。”九哥深以为然。正携手往后欲换衣裳时,李长福匆匆迎将上来:“殿下、娘娘,梁相公与靳相公等了有一盏茶了。”
玉姐心道,怎地只出去这一会儿,便叫宰相逮个正着了?又想恐有急事,否则九哥出行,又非私自出宫,宰相必是知道的。忙推九哥道:“恐是急事,你——”九哥拂拂前摆,道:“我先去见他们。”玉姐叫住他,与他正了正头上冠儿,道:“休急,虽是急事,恐也不甚大,否则早找将出去了。”
九哥一点头,急往前寻两位宰相去了,玉姐却慢条厮理问李长福:“大哥淘气了不曾?”李长福陪笑道:“大哥极好的,程娘子早间还教他查数儿来。”玉姐道:“她是个用心的人。”李长福晓得小茶儿是玉姐娘家旧仆,自不会说些挑拨离间之语,顺着玉姐的话头儿,赞了她几句。玉姐这才问:“两位相公这般急促,可说了是甚事不曾?”
李长福道:“奴婢哪敢问宰相?不过……看两位面有急色,行止却又不甚急躁,当是于相公们不是甚大事,却又关着咱们这里。”玉姐从不觉小瞧了这些宦官宫人,禁宫里能存活下来,必有过人之处,却不想李长福如此细致入微,轻轻“哦?”一声。
李长福亦不敢卖关子,续道:“倒是两位相公闻说娘娘与殿下尚未归来时,面色有些儿不大好看。”说完便将又低眉顺眼儿,垂着手儿跟着玉姐身后,玉姐扭脸儿看他时,他却又悄抬眼儿打量玉姐。玉姐一笑:“你倒机警。”李长福年纪比玉姐长上十余岁,听玉姐这般说他,却一丝儿恼意也无,只陪笑道:“娘娘这奖了。”玉姐不免多看他一眼。
李长福心头一喜,满宫里有眼睛的都看得见,这个娘娘不同寻常,与太子伉俪情深,只可惜原是宫外成婚,平日习惯与宫内不同——不惯用宦官,却好信宫外带来的几个宫人。两宫都治她不了,李长福也不生那背主之心,只好挖空心思于玉姐面前卖弄能为,好叫这女主人知道他有用处。今日有玉姐这一语夸赞,李长福也颇觉满意。
果然不出数月,玉姐渐将一些事务交与他管,使他与外交往、管束宫人宦官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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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九哥因听说梁宿、靳敏似有急事来寻,衣裳也不及换,便往寻他两个。二人皆是宰相,养气功夫到家,来时面露急色,真个叫引入殿内喝茶,却也坐得四平八稳,还要品一品这东宫茶水,茶是好茶,水是每日宫中使水车往郊外山里运来的上好泉水。两个品茶也品得怡然自得。
虽都是老者,依旧耳不聋、眼不花,闻得脚步声,都放下茶盏儿,将面皮一抖,眼中复现焦急之情。都起身,抬头见九哥进来,一看之下,又对着九哥身上衣裳皱一下眉。他们是晓得九哥出行的,拦是不好拦,九哥并不耽于此道,然两文臣,见储君外头游猎如此欢乐,心内实不甚欢喜。
九哥却先致歉,道是回来得迟,叫两位久等。梁宿亦回一句:“还望殿下日后少田猎。”九哥颔首,道:“受教了。”因问梁宿为何而来。
梁宿道:“今日政事堂翻看本章,靳敏见着一份上书,事涉北乡侯,故我二人急来见太子。”
九哥道:“这却奇了,北乡侯自西南归来,因又得了幼子,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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