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剑澜再抬眼望去,见大智已是神色空明,嘴唇微合喃喃颂经,不再望向自己,知他再不会透露一句。
他默默转回身去,明知大智不想他为生父的过往之事牵绊自责,却仍是止不住要恨他不肯说个清楚明白,忽听身后那苍老的声音道:“剑为君子之器,施主既以剑为名,谨拒小人之行,莫忘君子之正。”
林剑澜听到这番话略在门口停了一下,才木然将那门打开,见屋外已经是日落时分,只觉得周围空气极为闷热,缠绕着自己到喘不过气来,回想这听来的些许言语,虽未讲的清楚明白,却已是足够了,处处都暗指自己的父亲当年虽胸怀大志,满腹才华,然而走了歪路,做了让人极为愤恨、极为不齿之事,这字字声声都如同钢针般刺在心中。
暮色中慈恩寺鼓声乍响,林剑澜只觉得胸腹中受了重击一般,钝钝的痛楚中又仿佛万箭穿心般的刺痛,身子一歪,便扶着门框缓缓栽了下去,只见悟常一张惊惶的脸闪了闪,咧着嘴喊了些什么,便没了知觉。
朦胧中林剑澜觉得浑身如在火中焚烧一般,隐约见大智也在火中翻滚,双眼满溢着仇恨,两只枯瘦如柴的手带着火向自己扑来,一把掐住自己的脖子,简直窒息闷热的喘不过气来,忽又觉自己不知为何撞在墙上,火辣辣的一阵疼痛,向下望去,却是雷阚张大了嘴在狂呼,听不见声音,只想向后躲避,周身却已经是一片火海。昏昏沉沉中又觉从额头出涌出一阵冰凉,将他从这炼狱中解救出来,嘴中也如同冒出冰泉,带着些许甜意,那股泉水又流向脖颈处,所到之处似乎火焰都被熄灭。
猛的睁开双眼,却是什么都看不见,一只冰凉柔软的手在额头上轻抚,又觉得一件冰凉的物事抵在嘴唇上,却是一支盛了水的勺子,因林剑澜嘴唇紧闭,只有点滴流入口中,倒有多半沿着嘴角流入了衣领中。
林剑澜沉默了片刻,轻轻动了动,低声道:“阿秀吗?”
身旁那人不安的挪了挪,声音中带着喜悦之意道:“林公子,你这回没有认错人了。”说罢又低声啜泣起来。
林剑澜知万秀心中恐怕焦虑万分,叹了一声,道:“阿秀,你莫要哭了,我不是已经醒来了吗?都是我让你担心了,本来是我带你出来看病,现在反倒要累你第二次照顾。”
万秀吸了吸鼻子道:“一位老方丈送你回来,他们寺中规矩甚严,我也不能出外打探,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也只能做到这些了。”
林剑澜勉力支起身子,觉得没什么力气,想起之前大智所言,心头一阵阵的痛楚,道:“是昙宗方丈么?”
万秀道:“别人是这样叫他的,他人很好,见我这副模样,还替我把了把脉,嘱我好好休息。”
走到门边,林剑澜轻轻拉开帘子,见外面天色已经蒙蒙发亮,回头将油灯点燃,见万秀面色憔悴,眼睛周围有些发黑,歉疚道:“难道你竟看护了我一夜么?你自来虚弱,这样熬夜怎么受得了?”
万秀呆了一下,轻轻用手指在碗边抹来抹去,笑道:“我不碍事。”
林剑澜回身坐下,实在无法开口,但又觉得心中憋闷,直欲把这番遭遇一吐为快,凝思半晌,方道:“阿秀,你知道青叔是我的义父吧?”
万秀点了点头,听他又道:“我从未和你提起过我的亲生父母,只因我从未见过我的父亲,他在我出生之前便远离了故乡,而我娘为了去寻他,也离开了我和外婆,至今十几年他们都没有音信,生死未卜。而今我在这寺中一个老僧的口中,却听到了我父亲的名字。”
万秀甚是惊异,瞪大了眼睛道:“难怪你那时表情那么古怪,真的很巧啊。”见林剑澜表情却是极为痛苦,顿时紧闭了嘴不再多言。
林剑澜道:“可是,和那老僧一番谈话,原来我父亲他……他不是我想象的那样,阿秀,若是你一直在找寻的亲人,竟是一个令人愤恨不齿之人,你要怎么办?”
万秀愕然道:“你父亲他到底做了什么事?”
林剑澜摇头道:“大智长老不肯说,可是从他的口气来看,我也知道,我父亲当年做了极为对不住他的事,还牵累了其他很多人。若是你,你还会再找下去么?”
万秀默然了一会儿道:“林公子,我不是你,我自小得父母的照料与疼爱,你的感受我始终是无法体会,可我却知道世上没有哪个父母能狠心的抛下自己的孩子,他做什么事情必定有着不得已的苦衷,你为何不再问问清楚?”
林剑澜踌躇了片刻,方苦笑道:“阿秀,我不敢去问,或许我父亲真的做了什么不可原谅之事,果真是这样,那我该怎么办?事到如今,还不如只当他是个早亡的普通农夫,或许更能坦然面对。”
万秀道:“我不懂,这固然也好,若不知道便少了许多烦恼。但是你妈妈怎么办?你也不再找她了吗?”
林剑澜道:“我娘……大智长老说过,他并不知道我爹还有妻室,不知道她有没有找到我父亲。她只哺育到我刚能断奶,便离开了家去寻我父亲,我小时候还曾怨过她对我和外婆如此心狠,而今我已长大,却不知是否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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