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子慕道:“林公子所想,我们当日也想过,毕竟年老帮主对待雷阚十分不薄。这字虽只三笔,但经过帮中数位长老、护法确认,的确是年老帮主笔迹,你再仔细看看便会知道。”
林剑澜又向那字迹看去,脸色却有些发白,那划着笔迹的地面浅下去一些,旁边还有一枚折断了指甲,想必写的时候极为用力,生生将指甲劈裂,不禁叹了口气,起身道:“若是有人在年老帮主死后以年老帮主手指沾血而写,必定不会这般用力,这指甲也万万不会折断,这必定是他老人家临死凝聚了最后一股力气亲自写下,只是还未等写完,便力竭而死。”
唐子慕道:“即便如此,我们也并未马上认定就是雷阚,年老帮主出事后,帮中先是一团混乱,后来便分成了两派,一批人主张先立即下葬,然后再行追查,而我则力主暂缓下葬,派人延请‘神兵张’来查看年老帮主的伤口。”
林剑澜道:“可是那位通晓天下各类兵器的张师父么?”
唐子慕道:“不错,年老帮主伤在后背,那创口呈圆形,并不很大,还不到半寸,既非剑伤,也非刀伤。张师父到此后也并不能确认,要求剖开创口,帮中大部分人此刻俱都反对如此亵渎帮主遗体,是我一力主张,才有所查获。那创口虽表面只一小伤,内里却有三道极深的内创,肺腑均被划开,如同在里面绽开一般。林公子,若是你,可能想象出这兵刃的模样?”
林剑澜见他有考校之意,倒不敢大意,仔细思忖了一会儿方才慎重说道:“我修习武功不过也才近几年的事情,见识尚浅,世间多奇门兵刃,我都叫不上名字,听唐兄这番描述,我只大概有个猜测。那兵刃恐怕是三道极细极尖锐的刀片捆做一束,外表却像是一根尖锐的锥子,刺入体内以后有些什么门道能将那刀片在内弹开!”说到此处,望向那血迹淋漓的墙面,竟生生打了个寒战道:“那凶手太过毒辣,这兵刃刺进去后,又将那兵刃合拢,生生拔出……”
唐子慕道:“林公子,现下你可能明白我的处境么?年老帮主死状本已十分惨烈,我却还要顶着众人不服强自要求剖尸验伤,早已犯了众怒,若此刻无法给兄弟们一个交待,林公子,你想我在丐帮众兄弟面前还能待得住么?”
林剑澜被这一番反问,顿时哑然,心道:“唐子慕说的却也是实情,若非极力想要追查凶手,断不会冒犯年老帮主遗体,当时也是力排众议,得罪了不少人,若查不到凶手,恐怕只有负疚离开丐帮一途,他一心心擒拿雷阚,不愿我再旁生枝节,也属正常。”
林剑澜正待安慰,听一阵锁链之声拖地而来,回头望去,却是齐长老带着雷阚步入这间小屋,雷阚手脚俱以被铁链锁住,他本受了伤,又长途奔波,自然形容十分憔悴,见这屋内状况,脸上顿时没了血色,嘴唇颤抖,张嘴良久也未说出半个字来,半晌才“咚”的一下长跪于地,虽强自压抑,先是一阵低声嘶哑的哽咽一点一滴的挤出,慢慢越来越大,终于这撕心裂肺的哭声从他喉咙中爆发出来。
听这七尺汉子如此伤情,林剑澜心中不忍,却见唐子慕面色冷漠,并不动容,向外道:“拿来!”
外面立刻有一弟子疾步走进,将一物件躬身递到唐子慕手中又匆匆退下,林剑澜定睛一看,却是雷阚从不离手的那根六铃长杖,正自纳闷,见唐子慕将那长杖递到面前道:“林公子,你且看看。”
林剑澜之前从未这般仔细观察过雷阚所执之杖,此刻拿在手中,反覆相看,见那杖柄约一寸见方,是两截合而为一,中间一条细缝似乎可以松动。
林剑澜手上稍微用力将那长杖拧开,慢慢向外抽拔,一瞧之下却是一条如同长锥一般的兵刃,顿时倒抽了一口冷气。长锥由三片极细的长刃拼成,中端用一小环紧紧束住,小环之上连接这一个机括,林剑澜轻轻用手一拉,那小环瞬时弹至上端,三片长刃“叮”的一声轻响绽成三叉,虽室内甚暗,刃上却仍是闪着逼人的寒光,看来甚是锋利,与他刚才根据唐子慕描述所做的分析竟是丝毫不差!
唐子慕冷冷道:“雷阚,年帮主当日伤口便是你这三叉绞棱刺所伤,已为‘神兵张’验定,帮中无第二个人用此类兵器,你还有什么话讲?你再看看地上这血书遗字,年老帮主在天有灵,叫你这恶徒终究被我们擒获!”
雷阚一抖,迟疑着抬起头来,看着林剑澜手中自己的兵刃,眼中只是泪光闪闪,又跪行了几步到那字前,静默片刻,下方的砖地已被滴下的眼泪氲湿了一小块,口中只喃喃道:“帮主,帮主……”
唐子慕挥了挥手,那之前的弟子又复进来,雷阚并不吱声,却如同死了一般,颓然听凭齐长老与那弟子将他掺起重新押了出去。
此刻窗外狂风大作,已能听到噼里啪啦的雨滴声,虽是傍晚时分,乌云滚滚如同浓墨一般在上空堆积,不时几个响雷,让人觉得这屋顶都是一阵震颤。
唐子慕望着窗外道:“当日洛阳城外,我曾说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林公子冰雪样的人,怎地不明白此中道理?’林公子心中误解我意图阻拦你查究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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