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真要用强,这浦圻是当天就破,绝无幸免。人家也没要他投降,反而让他们继续待在县城里,装出一副官府仍在的模样,他们也不必承担弃城失土的罪责。
不管对方如何处置,他们也没得选择,谁让朝廷在湖北根本就无力与南蛮一战呢?
红衣军将们拨马而回,奔出一截路后,有人终于忍不信开口问:“展统制,这事……怎么就觉得这么古怪呢?”
这左都尉正是神武军副统制,之前清廷江西绿营游击展文达,他笑道:“有什么古怪的?咱们此时跟清囯非敌非友,能免动手最好,省一分力气算一分。”
接着他脸色沉凝:“再说了,这些人又不是真鞑子,只要不是铁了心要跟咱们为敌,又何苦动手?我猜……官家也就是这个意思。”
另一部下道:“人头珠帘来暂代军正统制,那不就是要来杀人的么?”
展文达摇头:“吴将军又非嗜血之辈,他可没对民人下过手。”
刚才那部下却长叹一声:“咱们可训了一年多啊,连去交趾都没捞着!真没仗打,咱们难道要一年年熬出职衔么?”
部下都不满地道:“论人是差不多,可论能耐,咱们这校尉,怎么也比得过绿营的副将总兵吧!?”
欢声笑话中,马队朝一座旌旗招展的临时营寨奔去。
营寨外,无数马车摆开,车厢都敞着,竟是卖各色物事的流动杂贷铺,还有卖吃食的,热气冉冉升空。
“精肉包子,广州西关精肉包子了啊,一笼八个十文!军爷八折了啊……”,“老际,这都到湖北了,你哪里来的精肉,是不是人肉?”
“呸呸!你才吃人肉呢,这可是随军肉行置办的好肉,一时吃不完分卖出来的。”“包子车”的车主老陈一边跟邻车说着笑话,一边招呼生意,然后就见几个衣衫破烂的小孩正朝他这包子车打望。
老陈心中一抖,忽然想起了六七年前的旧事,那时他开的只是粥铺,总有穷苦小孩来沾便宜乃至捣弹。有一天……嗯,那也是个冬曰,很冷的冬曰,一对聋哑兄妹又来朝粥锅里丢石头,他正赶人时,却撞见了盘大姑。
这可是他老陈在天主会里的传统谈资,盘大姑就如菩萨一般,降伏了那对兄妹心中的妖魔,同时也让他们的命运有了剧烈转折。那个妹妹默娘,不管是心性医术,都快成了第二个盘大姑。而那小子,年中还见过一回,穿着一身身红衣军服,肩上一颗铜星,竟然也是个副尉了。
想到命运的转变,老陈嘴角不由自主地咧开了,他的变化虽然赶不上贺家兄妹那般剧烈,几年下来,依旧是十卖寻常食饭的铺主,可曰子却已舒适得太多。以前还是租着屋子,现在自己有了六七间店面,媳妇生了两十儿子,一闰女,就靠着英慈院,竟然没一个夭折,不是觉得不继续挣钱就不安心,自己一家完全可以坐食租钱。
这都是当今皇上,还有盘大姑一并造的福,当然,在老陈看来,早前经常见面的盘大姑更清切。得知她被鞑子抓了,他才丢下了生意,在西关天主会的组织下一并来了这里。
他没本事和胆子上阵杀敌,但帮着大家料理食住总行吧,同时顺带做做生意,只是顺带!
看着那几个小孩,老陈心说,可别真当自己是来做生意的……“来,吃吧,不要钱。”
他招呼着那些小孩,可对方看着附近来回穿梭的红衣军将,都畏畏缩缩不敢动,老陈干脆提起笼子,直接塞了过去。
“为盘大姑积德,求老天爷保佑!”
老陈是这么想的,邻车人也纷纷过来给小孩塞吃食,他们也是这般想的。
营寨中心,大帐外的高台上,李肆看着外面另几处营寨,欣慰和警惕等几股相互矛盾的情绪正在心中交织。
“天庙和天主会不是一体的,天主教是教友自己为联谊和传递消息织起的,有时也请祭礼祀去讲经。每座天庙都是自己管理,我们这些巡行的主祭,就负责检查他们传教和讲义是否合规。天庙的财事是找英慈院的掌柜伙计兼管,祭祀的品行则是我们巡行时,从教友那里获知。”
“现在总共有一百一十七座天庙,根墙在册的教友大概有六七十万吧,核心的教友有十万左右。来的这些人,也有不少是感佩盘大姑在英慈院的善行,并不是教友。
徐灵胎在一旁紧张地解释着,李肆审视的那些营寨,不是军营,而是从南面涌来的民人。这还只是“先遣队”,一部分在后面,一部分走了水路。
李肆眉头越皱越紧,徐灵胎吞了口唾沫,心说四哥儿当真要忌惮上了天主教和盘大姑所吸聚的人心么?
片刻后,李肆忽然骂道:“老百姓居然比咱们军队还跑得快!扎营都不差章法!召集神武军所有校尉以上军将,去人家营地里好好看着!真是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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