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的双刀舞动得极快,一身红裳的夜色,练刀练得如入无人之境,在她变换甚快的动作间,雪花片点不沾身,而他也因此无法看到她的脸,一个时辰过后,浑身冷意的他,还是没见练武过度的夜色停下,同是练武之人,他愈看,就愈觉得她这不是在练刀,而是在虐待自己,他不禁有种想她停下休息一会的冲动,就在这时,雪白的地面上,滴落了点点艳红的血迹。
终于停下休息的夜色,喘息地看着脚下的血迹,而后她将双刀往下用力一插,颤抖地拾起布满血迹的双掌,努力忍疼的她,试着动动掌心已被刀柄磨破的双掌,丝丝痛苦滑过她的眼眉,但她极力压下,弯下身将两团雪握成雪球后,将它们用力握在掌心里止疼。
透过飘落的雪花,风破晓第一次见着她的侧脸,那张……线条优美,他从未想像过竟是如此美丽的侧脸。
四周的声音,似乎都已消失在他的耳际,他动弹不得地怔看着站在雪地里动也不动的夜色,闭着眼,长长的眼睫就覆在她雪白的面上,吸引住他目光的红唇,在雪中显得格外妖艳,曾在空中舞动的黑发,此刻像道黑瀑静静栖息在她的身后,这般看着他,他像是见着了一幅世上再无画工能够绘出如此巧夺天工的美人像。
不知目光该如何离开她的风破晓,甚至舍不得眨一下眼,他贪婪地张大了眼眸,想将他所见的每一寸都细细地绘在他的心头,他知道,日后,他恐将不能再如此地见她一面,因此他必须将她牢牢记下,记下眼前似雪中的幻影,记下那份令他无法克制心动的感觉。
歇息了一会后,夜色放开了两手所握的冰球,她拢了拢发,而后怔然地抚着空荡荡的左耳,赫然发现悬在她左耳上的耳环不知在何时不见了,她背过身子低首在雪地里找了好一会,在始终都找不着时,她握紧了双掌,赶在雪愈下愈大前,拾起插立在地的双刀离开院里。
在她走后,风破晓怅然若失地看着那抹消失在雪地里的红色身影,直至她走进宅里,再也见不着她时,他这才宛如大梦初醒,想起了他来这的目的,就在他准备离去寻找黄琮时,混在雪地上的血迹里,一只艳红色泪滴形的耳环就静躺在那边,他四下看了看,悄声上前将方才夜色遍寻不着的耳环拾起,看着掌心中她所留下的东西,他难掩悸动地合起掌心,将它在收藏他在心里。
自那日后,被他当成坠子藏挂在胸前的这只耳环,像个证物,多年来一直提醒他,她并非是他一时错看的幻觉,而他在返回天宫后,日夜所惦念着的,亦不是道只存于美好幻想中的影子。
曾有人对他说过,没有什么比遗忘更困难,所以若是没有半点希望的话,那么,最好是不要爱、也不要恨,因为,要忘了不容易,而记忆,则是个在陷入之后最难以摆脱的尾随者。
只是愈是刻意这么想,它就愈像则咒言,牢牢深刻在他心版上,在他猛然想逃开时,才为时已晚地发觉,他早已深陷其中。
于是,自见过她后,无法拘管的思念,令他甘心成为记忆的俘虏;自见过她后,他的世界失去了颜色,生命中来来往往的红男绿女,再也无法像她那般走进他的心中;自见过她后,他深陷于毫无半点希望的痛苦深渊中,亦被困在甜美无比的梦境里。
他常在想,或许在他的一生中,他就只是在等待另一次的与她相逢,和另一次的命运,然而令他心痛的是,她的身分是帝国的第一武将,而他,则是天宫的守护者。
若她是天宫之人,或他是帝国之人,那该有多好?对于命运的不平,他很想埋怨,也恨上天为何如此待他,在无数的黑夜里,他凝望着窗外寂静美好的夜色,但就算他一夜无眠,当夜色不得不离去时,他还是得接受现实中的黎明破晓。他们俩,就像是永不该交会在一块的日与夜,若是相逢,站在不同的立场上,他俩必须有一人在沙场上倒下,他清楚地知道,就算他习遍天下各门的武功,使自己在武艺方面能敌得过她,一旦在他俩交手过后,洒血躺下的那个人,绝不会是她。
不会是她……
但他不能为私情而弃天宫与天孙不顾。
因此无论他再如何想见她一面,他也不能盼望心愿成真,可躲藏在心底的渴望又不是他所能控制的,因此他在无意间,将自己投入了个矛盾的世界,想见不能见,想靠近她一些又想远离她一点,只能任藏在心底不能让任何人知晓的这份心意,日日年年一直累积下来,将他捏塑成就连提起她的名字,即会为此而感到心痛的人。
那日她狠狠在他身上砍下的数刀,中断了他数年来的矛盾,沉陷在昏迷中与死神擦身而过的那两个月,或许对他来说,反而是最幸福的两个月,因他不必想、不必在自私与大义之间进退不得,当他伤重在天涯的怀中闭上眼前,把甚至在想,若是借由死亡,就能自这片由他亲手织造的情网里抽身而走,或许,他就不会活得这么绝望又痛苦。
只是,并非是一句话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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