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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已经说到这种地步,可见没了挽回的余地,豫亲王心里的隐忧不由从脸上透出来,这种话只能由他来讲,因为太后已崩,皇帝与同母胞弟敬亲王早就势成水火。亲支近贵中,再没有旁人能置嘴皇帝的家事。他改了称谓:“四哥,涵妃是受过金册的,且是皇长子的生母。”
受过册封的妃嫔,为了杖责一个宫女被贬黜,不符礼制。
皇帝明白他的意思,过了许久才叹了口气,语气里有着难以言喻的惆怅:“你不明白。”
豫亲王默然无声,并不是不明白,而是太明白了。
那天夜里下着极大的雨,已经是近四更时分,门上突然通报说宫里来了人,立等要见。他与皇帝极为亲近,领的差事又多,夤夜急召亦是有过的。于是一边起身穿衣,一边命宫里差来的人先进来。来人亦不是外人,是总管太监赵有智最得意的一个徒弟程远,虽然不过十六七岁,还没有品秩,但在皇帝的正清殿,亦是非常得用的内官。外头雨势实在太大,程远脱下了油衣,里头的衣裳亦濡湿了大半,灯下照见脸上冻得青一块白一块,气色十分不好,先行了礼,只说:“赵师傅请王爷务必进宫一趟。”
豫亲王原以为他是来传旨的,听得这么一句,**觉得意外。但旋即想到,赵有智如此遣人来,必定是皇帝那里有事情。心下一沉,再不迟疑,立刻换好了衣裳,随程远进宫去。
雨泼天泼地地下着,轿子想快也快不了,他心中焦躁,几回掀起轿帘来看,只见轿前高挑的一对羊角灯,在黑雨夜中发出朦胧的两团光晕,照得那疾雨如箭,白刷刷落着。待在宫门前下了轿子,雨仍没有半分减小的意思,豫亲王是早赏过禁内骑马的,可是下这样大的雨,又是在半夜里,如果一骑直入,只怕会惊扰得六宫不宁。赵有智却早有安排,两个内官早候在那里,一见面就行礼:“委屈王爷先上车。”
车是宫人们日常往来用的大车,豫亲王便坐了进去,天黑辨不出方向,走了许久车子才停下来,帷幕一掀,只觉得眼前一亮,是一盏精巧的鎏金琉璃灯,替他照亮了脚下,但见大雨如注,激落在地上,无数水泡泛起,便如铫中水沸一般。豫亲王识得挑灯之人是正清殿的另一名内官,默不做声扶了他下车,早有人张伞相候,豫亲王抬头四顾,只见檐角高飞,峻墙宏伟,这才认出是在承平门前。
走到城楼底下,才见着赵有智,先行了礼,因为冷,声音都有几分发僵:“王爷,奴婢自作主张请了您来,请王爷恕罪。”豫亲王道:“这样的客套话不必说了,皇上呢?”
赵有智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在城楼上。”
豫亲王怔了一怔,问:“出了什么事?”
“皇贵妃薨了。”
四面风灯围着,楼洞中极是明亮,照见豫亲王的脸色微微一动,并不是十分意外。慕家满门被查抄下狱,因为慕妃身怀六甲,所以一直瞒着她慕家的消息。赵有智苦笑道:“王爷,您想想,这种事情怎么瞒得住。一个小宫女说走了嘴,贵妃娘娘当时一口气上不来,人就发昏死过去了。等传了御医和稳婆进来,已经动了大红,从申末拖到亥时,贵妃娘娘和皇子都没能保住。”
风灯明暗,豫亲王脸上神色亦是莫测,赵有智道:“皇上不肯起驾回正清殿,雨下得这么大,王爷,总得想点法子。”
豫亲王略一沉吟,便对他说:“有没有油衣,找两件来,再要一盏不怕雨的灯。”
“有,有,都有。”赵有智一迭声地答,早有内官去取了来,服侍豫亲王穿上油衣,豫亲王接了那盏灯在手里,吩咐道:“我独自上去,你们都不必跟着。”
赵有智早料定他会如此嘱咐,于是只行了一礼,道:“奴婢们遵命。”
一上城楼,狂风挟着雨打在身上微微生疼,无数水顺着油衣风帽的缝隙直灌进来,城楼上栲栳大的数盏灯早就叫雨水浇熄了,四面都是黑漆漆的,只闻风雨一片刷刷声,吹得人摇摇欲坠。豫亲王往前走了数十步,**见着皇帝立在城堞之前,大氅的风帽早吹得脱落在肩头,雨水顺着脸颊一直往下淌,豫亲王见了这情形,只得叫了声“四哥”,抢上去将油衣替他披上。皇帝倒是很顺从,任由他摆布,瞧了他许久,方才问:“你怎么来了?”
豫亲王道:“雨下得这么大,天气又冷,皇上先起驾回正清殿吧。”
皇帝神色冷淡,回头望了望城楼外风雨交加的漆黑夜色,忽然说了一句:“定滦,你还记不记得,当初我们在这里,我说过什么话?”豫亲王只得道:“怎么不记得,从那时起,我就下定决心跟着四哥,无论四哥做什么,我都是要跟着四哥的。”
皇帝抬起头来,满脸的雨水纵横,瞧不出眉目间是什么神色:“那日我就起过誓,这天下应是我的!我要一样一样地讨还回来,无论他们夺去我什么,我都要一样样地讨还回来。我要谁也不敢轻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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