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四上学期最后一门考试结束,湛明澜走出考场,开了手机发现有六通未接电话,都是母亲殷虹打来的,她立刻回拨,电话接通后,殷虹的声音显得很疲倦,说湛弘昌因为脑中风送往了医院。
湛明澜的心像是漏了一拍,赶紧跑出校门口,打车前往湛弘昌所在的第一人民医院。一路上,胸闷得慌,她摇下窗,让寒冷,凛冽的空气透进来一些,深深地呼了口气。
她其实清楚父亲的身体近年来的状况,是越来越差,只是他太好强,又讳疾忌医,不肯静下心来好好配合医生治疗,虽然每日吃药,但没有长时间的休养也无济于事。她劝过他好多次,他都是淡笑着扯开了话题,说年纪大了,身体各方面或多或少会有问题,有时候太当小毛病是一回事,紧盯着不放,情绪紧张病会越来越严重,他称自己很清楚自己的状况,还不到停止工作,在家养花种草,喂金鱼的地步。
到了医院,殷虹和两个秘书都在,湛明澜问了母亲现在情况怎么样,殷虹说,医生初步诊断是缺血性脑中风,现在你爸爸处于浅昏迷状态。
“是我不好,没注意他身体的异样,他这段时间总说头晕,恶心,胳膊发麻,我请保健医生过来帮他做了简单的检查,说是没有大碍,只是配了些药。”殷虹揉着自己的额头,无奈道,“早上我们下了飞机,在机场附近找了个自助餐厅吃饭,那楼层很高,我们坐电梯上去,到了第十一层,他就不对劲了,整个面色苍白,人发抖得厉害,说整个楼都在转,我吓死了,赶紧去包里取药,结果还没拿出来,他就晕倒在电梯里。”
湛明澜安抚了母亲,然后陪她一起去医生办公室,找责任医生再详细谈了谈湛弘昌的病情,责任医生说目前是选择溶栓治疗,缓解脑血管痉挛,增加脑血流量,减少脑细胞损伤,如果不出意外,在第二阶段会采取脱水降低颅内压……
专业名词,陌生拗口的药名从医生口中蹦出来,湛明澜有些不知所措,但还是非常认真地听完。
走出医生办公室,湛明澜回到病房陪父亲,她坐在一侧的沙发上,看着他平静的睡容,感觉很难受。近距离看他,发现他真的很老,松弛的皮肤,眼部的皱纹,还有斑斑点点,一阵心酸涌上来,她伸手按住了父亲的手。
父母因为忙于创业,殷虹在三十五岁才生下她,当时湛弘昌已经四十岁了,初得一女,自然欣喜万分,对她很是宠溺,基本上,从小到大,他都没有苛责过她一句,她要什么就会有什么。虽然他陪伴她的时间很少,但是他给她足够的自由,尊重,甚至是放任,她做的任何选择他都无条件支持,这样的教育,给了她无忧无虑的生活,也塑造了她独立自主的性格,开放民主的思想。
“爸爸,你要快好起来,我陪你下棋,逛花市,吃早茶,和以前一样。”湛明澜说。
因为言敬禹在外地,湛博俊在考试,只有殷虹在打理一切,湛明澜在一边帮忙。
吃了饭,殷虹就在病房里的沙发上小睡,湛明澜走出病房,沿着长廊徘徊了一会,她自衅室年纪最大的主任医生不放,扬言他们必须交代清楚湛弘昌死亡的真正原因,否则她要聘请律师将他们集体告上法庭。
“睡觉打鼾对脑血管患者来说是一个险兆,会造成睡眠呼吸暂停,你先生之前就有脑栓塞,血压波动很大,心脏方面也有问题,加上情绪一直没有彻底轻松下来,思想负担比较重……”
“借口!借口!”殷虹打断了他们的话,激动道,“我老公前几天还好好的,怎么说出事就出事了?一定是你们治疗上哪里有问题,你们不要想推卸责任,这事我要追究到底!”
……
这件事最后还是言敬禹协调好的,他详细请教了业内的专家,又和院方代表谈了许久,查看了病例病程,手术记录,死亡记录……事实证明,湛弘昌猝死不属于医疗事故,他的身体情况一直没有根本性的好转,近几年因讳疾忌医而延误了最好的治疗时间,这次脑中风来势汹汹,他住院后又时常惦记着启铭的营运,精神负担很重,加上他心血管上也有些毛病,各方面的因素聚集在一块,整个循环都陷入了障碍,睡眠呼吸暂停只是导致他猝死的直接原因。
殷虹终于不再争辩了,整日只会不断念叨一句话:“你赚再多钱有什么用,钱也换不回你的命,你再好强有什么用,你强的过老天吗?”
接下来的几天,湛明澜去医院办死亡证明,找几个责任医生签字后拿着资料出了办公室,然后呆站在门口很久,眼泪哗啦啦地掉下来,整个人颤抖地厉害。
那个爱她,宠她,说会护着她一辈子的父亲竟然这么早走了,简直不敢相信。前几天她还陪在他病床前说说笑笑,他还摸着她的脸,笑说:“澜澜真的是大姑娘了,长得真漂亮,和你妈妈一样,幸好不随我,我长得难看。”
他手掌的余温似乎还残留在她脸上,却已经和她天人永隔。
一辆药品推车过来,磕在她身上,她竟然一点都不觉得痛,被推得踉跄了几步后才站稳。
过了好一会,她才慢慢走出住院部,外面的天都是灰蒙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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