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朋友，叔叔今天捉了六尾好大的鱼？这么大，你相不相信？”郎平展开双手吹牛。小女孩吃过郎平的鱼，有些迟疑，想想还是点点头。郎平心想，这小鬼老实。
“叔叔明天也捉一条这么大的鱼给你，好不好？”小女孩又点头，“那告诉叔叔，你叫什么名字？”小女孩很快地摇头，嗯，这小鬼有一点老实，有一点不老实。
“药店遇到的那个人。”
“哦？她叫青青？”
“嗯。”这个大女孩也是有一点老实，有一点不老实。
“青青？你怎会遇见她？”
“杨婆婆说，若你今天有鱼，可以给她带上一条，她们两个人日子苦。”
“两个人？”
“嗯，她的男人病着，时好时坏。”
“好，明天我多抓几条。”
简家嫂子在远处叫唤，湘云牵着小女孩出去了。
那日四海药铺遇见的女子住得不远，城外的人对黥面的奴辈人没有那么看贱，青青姓周，与他男人同住。他男人病重，难得出门，大小杂事都需青青打点，而她自己也是有病，正是同病相怜。
湘云把两个小孩还给简家嫂子，回来进门不见郎平狼吞虎咽，有些惊奇。郎平关好门，天还有些光，他搂住湘云的腰，看着她的头发和眼睛，还有淡淡的雀斑。郎平想，这个大女孩，头上一根簪子都没，我连襄阳楼都供她不起。
湘云见郎平神色有异：“怎么不吃？不饿吗？”
“怎么不饿？所以才等你呀。”
“等我？你可以先吃啊。”
“你不在我吃什么？”郎平一脸笑，湘云这才会意，啐了一口，便去弄菜。
隔日，郎平想多捉几尾鱼，但事与愿违，这些没脑筋的蠢物好像知道他的打算，躲得远远去了，只得空手而回见老婆，只是湘云好像心不在焉，也没追问。郎平心里想的是，捉几尾大鱼卖钱，攒够了再去襄阳楼好好消磨一顿，别说离开襄阳时，连这地方的好东西都没吃过，湘云虽没抱怨，但这是男人的一种骨气。
就这样又过几日，郎平的手气时好时坏，卖鱼的钱稍够生活，却不够吃襄阳楼。湘云在家，帮着各家带小孩。这晚睡时，湘云似有所感。
“郎叔，你觉这里好不好？”
“好哇，怎么不好。”
“那我们在这里多住几个月好不好？”
“当然好，不过，你……？”湘云这几日是有心事的，可以肯定，不过郎平不担心，这个大女孩会说的。
“我前日去看了青青。”
“青青？”
“是啊，就是四海药铺遇到的人。”
“喔，她怎样？”郎平知她是黥过面的，只是两人没介意。
“她跟她的男人一起，不过，那人不是他的丈夫。”
“哦？”这就很特别了，“不是他的丈夫，那是她的什么人？”
湘云去看了青青，可惜郎平近日没带鱼回家，便也没有什么见面礼。附近邻人有湘云这般闲的着实不多，青青每次去四海买药，偶尔就会受气，湘云不知何故，青青也不隐瞒。
他父亲是做过官的人，因故受祸，全家被革为奴，因此黥面。青青那时年幼，连受祸的原因都不明白，她还有一个哥哥，一个妹妹，那年长江大水冲散了无数家庭，她父亲死不见尸，母亲为保她的哥哥，把她与妹妹卖给了襄阳的技院，她妹妹小她两岁，后来再被卖到武陵。青青命苦，干这下贱营生，又得了下贱病，就有客来闹，说被她害了，院里不能容她，便叫她来这个地方自生自灭。后来有人出价，愿与她相伴，只图两个病人互相照顾，院里当然是好，两人是不是夫妻半点都不重要。
只是青青的病没能让她死个痛快，每隔十多日，都得去药铺拿药，四海的伙计都知道她，就阿果最是心恶，不是冷言冷语地讽刺，便是在店门前为难，理由是说怕她的病要带给了别人。
青青并非没有骨气，只是这个与她相伴的男人对她甚好，她就想等他死了，再做了断。那日在药铺门前受湘云与郎平的庇护，青青心中感念。她怕自己的病牵连别人，所以即使明知道有了新邻居也不便来访，所以前几日见到湘云，自是高兴。
郎平可以想见，湘云听了青青的身世，必定是眼红鼻子红了。想想这女人的病是怎样的？倒要问问四海，莫要湘云也被影响。
“为了青青你要在襄阳多住几个月？”当然不是，青青让她伤感，但想长住襄阳的理由是另外。
“为什么想在襄阳久住？”
看来大女孩还不想说。
“我知道了，难怪要我拼命捉鱼。”
“哦？为什么？”
“你在等我赚钱去襄阳楼吃好菜。”湘云踢了他一脚，“才不是。”
“那是什么？”
“以后再说。”看来湘云快要说出来了，也许就在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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