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故陡生。
枪子刺穿雨帘连着射来，方才只是看热闹路过的人突然神色狰狞从袖中捏着把冷光涔涔的匕首，尖端搅着空气毫无轨迹刻意刺过来。
后面的班主倩儿吓得几乎要倒在地上，沈聿行从容不迫侧身，刀光扎进他方才的影子里，垂着的左手春水煎茶般扣住那人的手腕，就在姜眠面前－－
咔嚓，嘣得一下姜眠听到骨头断裂、连筋都要绞开的声音。
那人连嚎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姜眠清晰看见他骤然张开像是要吃人的嘴，唇片在空中哆嗦着眼珠骨碌转动向下好似狰狞僵尸，忌惮惧怕看着沈聿行。
尖刀哐当落在地上像要扎她脚上，姜眠吓了跳往旁边晃，沈聿行推开她手臂被子弹擦过。
寂静街道被枪响扰乱，楚怀张开左手挡在沈聿行身后说请先生先回车上，后面的人咿咿呀呀乱作一团，姜眠只注意到沈聿行衣衫整洁，连那只黑色手套都没脏没沾染到一丝灰尘。
沈聿行走过来没有多说，手捏着姜眠后颈，像野兽拎住小辈把她带到车里。
往日谁靠近咬谁、讨厌生人小疯子难得老实下来。车前的陈升是完全吓傻了，他可以用这脖子上的脑袋发誓他不知道路上会有这么一出。
可是该怎么证明，沈聿行随时都可轻易要了他这颗脑袋。要么就彻底要了沈聿行性命，要么就别出这种幺蛾子，否则不就是把他往火上烤吗。陈升可是听说过，要害沈聿行的人那么多，没一个是没被送去见阎王的。
陈升心里头像是在被油煎看着车外一场闹剧结束，而后座上来的女孩缩在角落戒备盯着沈聿行，直到楚怀处理完也上来，车一脚油门才下去逃似的离开那个路口，她缩在那才慢吞吞开口。
“血。”
很淡血腥味像她倒在戏园前被浸泡过的味道。她依稀记得血被江水浸泡后的潮气，她倒在船上摇摇晃晃像是要被这种味道沾满直到死去。小疯子拨弄着手腕上的铃铛，唇抿着。
沈聿行漫不经心瞥了眼手臂，只是道擦伤。那子弹再往左点能杀死姜眠，往右点就能得偿所愿带走沈聿行，只可惜没什么出息只留下道血痕。
楚怀紧张瞥着沈聿行手臂，西服破开一道口里头白衬衣隐约沾着血迹，他要说什么被沈聿行止住。对方只是掸了下不存在的灰，语气平淡：“一点血，无事。”新小疙瘩
小疯子像是对一点或者对血没什么概念，执拗看着沈聿行的方向，人还缩在角落里头：“你要死了吗？”
楚怀眼皮狠狠一跳。不论沈先生是如何踩着尸骨算计走上来的，他为人一向克制禁欲，手下家中的规矩都是他身边人门清的，譬如避谶。
沈先生并不喜听这种把死挂在嘴边的话。
尽管大多数时候他在外头人嘴里是沪城的“活阎王”。
才遭了刺暗杀就说这样的话无疑是拔老虎的毛，况且本身就是因为她才有这一出的，真说起来这车上姜眠就是最可疑的人。
好像是真的觉得他要死了，姜眠身子微微探出来点，极淡茶香缠进来。
沈聿行只是转过头来，影影绰绰光镀在他脸上，告诉她：“还死不了。”
姜眠哦了声坐回去，手指推推银铃铛，叮铃叮铃。
楚怀从这诡异的谈话里听出两分纵容。沈聿行并不是什么慈悲心善的人，否则就不会有那班主光听到他的名头就变了脸色，他确确实实不是什么好人，更从来不近女色。
这小疯子身上是有什么特殊之处么。楚怀偷望一眼姜眠，被姜眠稍浅眼瞳毫不客气瞪回去，好像不知道她坐了哪位活阎王的车，颇有点初生牛犊的滋味。
她目光落到沈聿行背上，这个人和她见过的任何听客都不一样。他淡然锋利的脸好似垂眸俯瞰人间的神像，有种禁欲的克制。冷静自持，同那些醉生梦死的光隔着层透明的膜。
但他身上分明还有点茉莉的味道，这是沪城最近顶顶流行的香味，戏园里歌舞厅的女孩们都抢起来订购最新的款，小红就兴致冲冲给姜眠用过。
不出入歌舞厅哪里会染上这样的味道。
觉察到她的目光沈聿行撩起眼皮，下一秒姜眠飞快移开视线去看车窗外的景色。车窗外很快又路过灯红酒绿，她才意识到凶人的班主、倩儿都落到后头去了，她被带走了。
被一个才跟她说了句你好，一个叫人谈之色变的沈聿行带走。
她要去哪，去变成下一个小红么？
…
沈聿行继续去往和平饭店赴约，下车时问陈升可否将人替他送回去。
声音很平和，大人物的慈悲令沉浸在得罪了沈先生恐慌之中的陈升一抖，面对这样有条理的询问忙不迭点头，几乎是戴罪立功般表示绝对把这位小姐安全送到家。
姜眠就这样眼睁睁错过沈聿行同杜公子的见面，被一路送回到公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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