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咔咔……”
冰面发出刺激又磨人的声响。
穆皙一连三锤砸下，脚用力一跺。
“哗啦啦——”
冰面碎裂。
他光着膀子，干脆利落地跳进冰水里。
水花溅起的刹那，几尾红鳞绕着他鱼跃而出，在阳光下泛起粼粼光彩。
“这是红鲤池！”
岸上惊呼。
“咚咚咚！”
徐光启用力击打鼓面。
“捕鱼喽！”
“麻鳙跃跃腾空舞，锦鲤纷纷伏底藏。”
“号令一声泰山起，渔歌阵阵漫山冈！”
……
“什么声响？”
潇湘馆前的小道上，林黛玉追不上穆皙，正打算回自己的小院，忽听远处传来雷雷鼓声。
“好像是从芦雪庵方向传来的。”紫鹃道。
“姑娘回来了？”雪雁恰好从院子里出来。
“我刚瞧见世子爷胳膊底下夹着香菱，往芦雪庵去了。”
“听几位丫鬟姐姐说，世子爷要去开冰捕鱼呢。”
林黛玉一听就明白了。
“原来是要去河里捉鱼不叫我去，难不成怕我下河？”
“谁稀罕这个。”
紫鹃道：“姑娘不知，这里捕鱼与你们江南是不同的趣味。”
“听远处这声响，想来郡王府这阵仗又与别处不同呢。”
“那……”林黛玉心里略略纠结了一翻。
穆皙不叫她跟去，大概是顾忌那河上潮湿寒冷，怕她身子经不住。
她是懂的。
只远处听着着实热闹，又听雪雁说是“世子爷开冰捕鱼”。
既是他亲自操持，她就真想去见见。
他平日里总握着一把紫砂壶，对任何事都随心平易的很。
不知在这雷雷鼓声中，他又会是怎样的模样。
“芦雪庵后有座假山，上面有亭子，我们去那里便好。”
她看到小雪雁不住往那边看，点了下她的鼻尖。
“雪雁很想去瞧瞧呢，我今日就舍命陪君子了罢。”
“是是是，雪雁想去看。”雪雁上去扶住林黛玉。
“姑娘慢着些，刚跑了那么会了，仔细身子吃不消。”紫鹃忙道。
林黛玉摆摆手：“我不跑，只慢慢地走，你回去再拿两只手炉来罢。”
“是，雪雁你可看好姑娘了，仔细跌跤。”紫鹃回院拿手炉去了。
林黛玉寻着声，走得不快不慢。
近日她卯时起坐，便和穆皙晨练跑圈，一路过来，身子竟也不似从前那般气喘吁吁。
“姑娘可还好？身子可有出汗？出了汗吹到冷风，可是又要伤风的。”雪雁牢牢记着龙女医的医嘱，不敢大意。
林黛玉脚步放慢了些，道：“不碍事，我觉着走得热了，就歇一歇。”
……
两人走走停停，后边紫鹃也很快追了上来。
等三人行至芦雪庵后假石山，登上山顶凉亭。
前方池塘冰面上，已经锣鼓喧天，震耳欲聋。
“好热闹，像赶庙会似的呢。”雪雁探着头，好奇极了。
“姑娘快瞧，河水里有人。”
“这么冷的天，此人竟没穿衣服。”
“没穿衣服？啊，他转过身子来了……”
林黛玉慌忙捂住了眼睛。
身旁的紫鹃一只手捂着自己的脸，另一只捂在林黛玉脸上。
雪雁慢一步，但也赶紧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姑娘，那是世子爷！”
林黛玉原地跺脚。
大家小姐哪里见过这种场面，脑子都要被冲昏了，一颗心咚咚直跳。
“阿弥陀佛。”
她不是有意想看他的。
“雪雁，紫鹃，我们快走……”林黛玉还没说完。
远处低下去的呼声，忽然掀翻天似的高了起来。
“世子爷威武！”
“啊世子爷太棒了！”
“这边这边，快来捞鱼，又逃回去了！”
“我抓到一只大王八，有五斤重！”
……
太热闹了。
气氛真正是极好。
他们口里每一句话，都是极新鲜，听都没听过的。
林黛玉抿着唇，手指像叛离了她的头脑，悄悄分开一条极小的缝。
只远远看一眼，不去看他便是……
她就想看看河里到底藏了多少鱼，让岸上的人兴致如此。
这一看。
她却呆了。
漠漠冰河中，他站在冰窟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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