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沙漠。
世界浑浊,仿佛混沌。天和地之间不存界限,沙与血全无两样,暗红色的世界中,打赤膊、臂扎金环的虬须大汉闭目端坐,他已经坐了很久。
忽然,一个柔美声音响起,自冥冥中响起,声音清甜却带了无限幽怨:“人说:真正仙佛,无所不知无所不能。魔说:放屁。”
稍顿,柔美声音继续道:“仙说:长生逍遥,快活无边。魔说:放屁。”
五息寂静,柔美声音再次响起,幽幽、惆怅:“佛说:我知过去未来,但、不可说不可说。魔又怎么说?”
端坐血色沙漠的虬须大汉扬手、掩口、扑哧一声娇笑:“装笔呢。”
冥冥中的声音甜美,语气中带了郁郁,不见其人但闻其声可知,她曾揽尽风月,她曾看遍红尘,容颜未老心已老,当是位三十出头的美妇人吧。
虬须汉的声音却不同,妩媚、开心,那语气是天性中的乐观,如果不看人只听声音,十七八、杏核眼的妖娆少女吧……别看本人。看了本人,最最善良且羸弱的书生也会拿起刀!
风掠过,狂沙卷昂,天地就此变了气质,从凶狠变成了桀骜,那是魔气昭彰!风中红裙女子显身,声音甜美依旧语气幽然不变:“骚、戚东来,你还是不够可恨,每次我见了你从不会觉得你讨厌,反倒是想着抱你在怀中,轻轻亲你头发……你不能让我憎厌。又如何传我衣钵啊。”
说着,红衣女子一声轻叹。风散去了,沙尘落进,她的模样变得清晰了,一头穿着红裙妆容恰好淡的大狒狒。
狒狒翻手,亮出一面镜子,照。
看妆容,顾盼中,那目光自哀自怜。
狒狒另只手扬起,一朵牡丹凭空显现在他手中。狒狒轻亲了亲牡丹。那花儿顷刻凋谢。
花儿谢了,又引来狒狒一叹,它的声音甜美、语气幽幽。
“你敢亲我我立刻就死,骚、戚东来此生言出必践!”臂扎金环的虬须大汉咬牙切齿。可不管他如何咬牙、用力。他的声音都是那么妩媚……只这个声音。让人听了就恨不得亲亲‘她’。
红裙狒狒笑了:“我是说你修行差劲!骚人,大兄金铃天生俱真魔眼,可洞穿茫茫宇宙一眼看穿真、本、在!现在轮到你了。静心领悟这么久,那件灵宝究竟何在,你可有领悟?!”
戚东来捏着兰花指,轻轻敲着自己的额角,不久后嫣然一笑:“大兄金铃天的本事,我再精修百万年也望尘莫及,但……我也有自己的好法子。”
说着,他伸手脱下了自己的鞋子,一抛、一落,鞋子指点了方向。
不灵,鞋尖正正指向了戚东来自己。骚人脱下另一只鞋打算重新再扔一边。
“骚戚东来,第一次,我有点讨厌你了。”红裙狒狒再一声轻叹。
戚东来拿了鞋子在手:“那件宝贝尚未出世,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你我都不晓得,你用得着这么在意?东西肯定是好东西,可未必就能扣合我们天魔宗的修持呢。”‘呢’字尾音上扬,说不出的风情。
红裙狒狒未开口,它在照镜子,镜子里的那只狒狒却在说话:“可能不合修持,就是还有可能合修持。以前有宝物现世,秀色传染三万扎、十万扎……独独这件宝,秀色传透整座仙天!不知它是什么没关系,知道它非同小可、你我一定要去抢就足够了。”
戚东来准备抛第二只鞋了,口中继续问道:“这件宝物出世时,必会引动无尽杀戮,天魔坛现在的状况…我们真要争么?”
“不争,苟延残喘,一千年还是一万年,又或是十万年?天魔坛覆灭早晚事情,可一件真正宝物在手,或许就能逆转乾坤。我不知道它管不管用,只知这是我能等到的唯一机会了……唯一不辜负大兄期望的机会。可我已经不成了,求你能成全我最后最后心愿:不负大兄,不负天魔。”
“我不讨厌你了,是不是我的修为精进了?”戚东来的笑容狰狞可怖,但他的笑意灿若桃花。说话时他把第二只鞋子高高抛起。
狒狒也笑,那笑容娇艳得几乎滴出水来:“这仙天啊,肮脏腌臜;想长存不灭,只有强大。”
鞋子被扔得很高,在天上翻滚了几十次,等到红裙狒狒的话说完鞋子才落下来。
‘刷’一声轻响,鞋落地。
沙漠地,地为沙,鞋子竖着,插在了地面,鞋尖朝上、指着天。
不用问,又不灵。红裙狒狒顺着鞋尖方向看看天,又望回戚东来,莞尔:“你真可爱。”
四字如刀,杀出了戚东来一身鸡皮疙瘩。
戚东来在人间处处惹人憎厌,飞升后恶人终遇恶人磨。
果然世事难料,唯独报应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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