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贼。”范牙只沉声道,“你莫不是位纵横家?”
“现在若还真的有纵横家,断然是不会如此暴露的。”韩孙又是一笑,微微俯身与范牙道:
“学王与韩非,早已料定了身后百年之计——
“道始于光武,亦溺于光武。
“光武陨,则王畿腐,奉天衰。
“不出百年,天下必乱,或儒或法,或秦或楚,必一统天下。
“这其中,墨家的主政派,是个不大不小的变数,学王韩非早已定计将其驱出秦地。
“但在王畿,从我得到的消息来看,他们已将墨圣的主张改得面目全非,并在不断地影响天子,欲勤王政。
“我不介意以这件事为契机,名正言顺地消灭这个隐患。
“至于你,司业,迟早要做出你的选择。”
话罢,韩孙下车去迎檀缨。
只留范牙僵坐车中。
这便是法家与儒家了。
其他家以术业为盘,使所学为棋。
可那法儒。
以天下为盘。
使万民为棋。
不要说什么范牙、檀缨。
便是那天子和秦王,不也只是一颗子么。
……
申时二刻,秦学宫问道大堂,桌已列好,菜已就位,只待晚宴开场。
严格来说,这不应该叫晚宴,而是释道清谈。
巨子碎道,确实是一件令学界震动的事情,但这余震最多一年,很快便会有新的巨子诞生。
但今天碎道的,并不仅仅是巨子,更是数理。
这样的余震,可是千秋万世的。
作为秦学宫,近水楼台先得月,有崭新的数理之道,自然要第一时间先紧着自己人。
因此,韩孙虽然他就是想办个晚宴,就是想庆祝檀缨把巨子碎了,但还是以“释道”为名办的清谈,表面上是请檀缨讲数理,实际上则是做内宣。
宫中学博讲师,各届学士自然也早早就位,只待一沐那“新数理”的风姿。
至于嬴越、姒青篁和小茜,则因为“协论”与“书官”的特殊身份,坐席也非常靠前,排在了檀缨的左右。
嬴越落座后,也唯有一叹:“唉,父凭子贵啊……惭愧,惭愧。”
小茜笑道:“哪里的话,公子是本届学士的第三位得道者,配得起此席。”
“我又怎么想以这种方式得道呢。”嬴越恍然看着双手。
姒青篁喝着水道:“巨子身陨,其躯滋养万物,其道众墨继承,这是件好事才对。”
“天下墨者何其多,为什么偏偏是我呢?”嬴越问道,“姒学士也学墨,为何没有‘并承其杯’呢?”
“我只当个东西学罢了,却也未必深信,更没有以身作则。”姒青篁澹然摇头,“或许我便是那无道之人吧。”
“不会的,你既然已经得道,那道必然存在,只是你还未能尽述。”嬴越说着瞅向门口,“我倒也真的很想听听,檀缨究竟是如何推翻吴孰子的。”
姒青篁当即又是一个扭脸:“我看是那墨馆馆主推翻的,檀缨也就在后面吼了几句。”
小茜终于听到了能听懂的东西,赶紧比划道:“嚯!嘿!然后巨子就碎了?”
“差不多吧。”
“那巨子可真不禁吓。”
正说着,车马声传来。
众人齐齐起身,眼看着学宫的大车停在殿前。
檀缨一跃下车掀帘,请出了韩孙、范牙,以及一位恬静的,墨者装束的女子。
四人先后礼让一番后,韩孙、范牙在前,檀缨与女子在后,并行入殿。
堂中众人齐齐行礼。
行礼的同时,他们当然也在看。
当然,没人看韩孙或者范牙,甚至连檀缨都懒得看。
全部的目光,都落在了这位墨者女子身上。
这位想必就是馆主了……
馆主不是一个了不得的职位么?
怎能如此年轻貌美…………
甚至比璃公主都要年轻。
紧随司业祭酒而行,也没有丝毫怯场。
甚至还在与檀缨谈笑风生。
妈的,那传闻是真的!
檀缨,你又做了什么?
有了璃公主还不够么?!
待行至台前,四人方才分开。
韩孙上主台,司业坐侧首席,檀缨与范画时,则被讲师引向他们的位置。
然后就走到了嬴越桌前。
秦宫这里的桌子,一张桌子刚好能做两人。
檀缨与范画时便是那两人,可嬴越已经占了一个地方。
嬴越在讲师眼神的暗示下,不得不也怀疑起自己,缓缓起身,挤到了小茜身侧:“是这个意思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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