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贺思慕回答得很坦然又平静,段胥见她似乎是意料之中,便也不再多问,只是说:“所以你是想要告诉我,你之后会非常忙,可能会很少来找我了?”
“嗯,是这样。”
“唉……你们鬼界的纷乱要多久?不会要……十几或几十年吧?”
贺思慕噗嗤一声笑出来,她道:“这个也要看情况,短的几年的也有,长的几十年的也有。”
“那你要多久?”
“我啊……”贺思慕卖着关子,停顿了片刻便笑道:“半年罢。”
段胥明显松了一口气,她既然这么说那就应该是早有准备,不会出什么意外。他有些遗憾道:“半年啊,那洛州的花期你要错过了。”
“嗯?”
“洛州的牡丹花是最出名的,我原本想着明年春日里洛州的牡丹花开了便带你去看,风和日丽花香扑鼻,你喜欢风我们可以骑马从花田中过。牡丹花期洛州晚上会有游龙灯、太平鼓表演,非常热闹。”
两个人拉着手在河边走着,贺思慕听着段胥的描述便道:“段舜息,你听听看你这里面说到了多少东西?你要把色感、触感、嗅觉一起换给我吗?”
“未尝不可啊。”
段胥回答得不假思索,贺思慕的步子却停了下来。她眯起眼睛望着段胥,逼近他道:“段舜息,你不要胡闹。自从风夷把换五感的方式教给你之后,你就越发没有节制了,你自己五感在消退没有感觉到吗?一下子换三种感觉给我,你不要命了?”
段胥眨眨眼睛,笑地无辜:“但是只有一种感觉,你没法完全感知世间万物。”
“足够了,很足够了。”贺思慕指着段胥的胸口说:“你更重要。”
段胥的眸光闪了闪,笑得很开心。
顿了顿,贺思慕仍然不放心道:“现在是敏感时期,如果发生了什么危险,你一定要唤我来,你记住了吗?”
段胥叹道:“可是我也不能去找你,要你出了什么事情我也不会知道,我该如何是好?”
“你放心罢,若我有什么事情你肯定能知道。我要是灰飞烟灭了,那便是天下大乱灾祸横生,到时候大梁和丹支还打什么打,签个盟约各自回家收拾烂摊子,先活下去再说罢。”
人间对于鬼界来说还是过于脆弱了,脆弱得像是在过家家,若鬼界有心,仙门修士又不管的话,动动手指便可改换时局,更不要说是鬼王湮灭这样连仙门修士都兜不住的大事了。
所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便是如此。
贺思慕抱住她在这瞬息万变又脆弱的人世中勇敢又脆弱的爱人,他年轻的眼睛里映着她,头顶有星辰瀚海。
“你会想我吗?”她的爱人这样问道。
她轻笑一声,段胥很喜欢问这个问题。他好像从来没有执意从她这里要一句喜欢,只是经常问她会不会想念。
她说道:“想啊,经常想你。”
而且有时候会被你所感动。
被人世间这短暂、渺小、愚蠢、无谓,但鲜活的七情六欲所感动。
段胥于是也低头抱住她,长叹一声道:“不想回去了。真想明天就打好仗,去你的玉周城玩去,那地方全是黑白两色,也该建个彩色的宫殿了。”
“彩色的宫殿?”
“你还记不记得在扈州,我们去玉翎塔那里看到的藻井,就那个颜色。”
“绿漆金黄回字纹茜红麒麟和翠兰如意鸟的藻井?你要建这样配色的宫殿也太花了罢,是要建个开屏的孔雀吗?”
“反正其他恶鬼也看不见,只有我,还有换了色感时候的你能看到颜色。想来一看就很有冲击力,在黑白的一座城里有这样一个宫殿,一定很有趣,也方便你记颜色了。”
“我觉得不好看。”
“怎么会呢……”
两个人便这样拉着手在河边走了一圈一圈,在星光之下路上的人影只有一个,河里的倒影也只有一个,但是段胥手里那只冰冷的手却渐渐被他握得温热起来。
从那之后军营里便传出了流言,说大晚上看见段帅一个人在河边溜圈,一边走还一边自言自语。结合段胥常常神机妙算有奇思妙想,士兵们便都说这肯定是段帅独特的推演思考方式。
于是到了夜幕降临的时候,段胥一掀营帘,便能看见河边不少溜圈的士兵。
帮段胥把晕倒的士兵扛回来的沉英表示,至少他们没怀疑他们的主帅脑子有问题,这就很可喜可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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