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令秋眸光动了动,继而冷笑一声说:“背叛?这不是你的拿手好戏。”
段胥直起身来,他摩挲着手里的钥匙低眸看着韩令秋片刻,继而说道:“你用这样的语气对你的主帅说话,看来是完全不想做韩令秋了啊。你已经决定回丹支了?”
韩令秋却咬着牙,一言不发了。
“令秋,要不要再和我来一场暝试?”段胥这样说道,不出意外地看见了韩令秋惊诧的目光,他补充道:“暝试便是你死我活,如果你赢了,可以杀死我。”
午后的云州草场上,浅浅的湖泊上波光粼粼地映着明媚温暖的阳光,青色的草长得很高,能够淹没人的脚踝。此时无风,一切安好。
段胥和韩令秋两个人遥遥相对站在阳光下湖泊边,两个人皆着黑衣,段胥戴着黑银交错的抹额,便如他行走鬼界时那样,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像是一军统帅,仿佛只是个无忧无虑的少年。
韩令秋远远地看着段胥,仿佛隔着了九年的岁月,看见了天知晓里那个优秀得让人仰望的对手。段胥比那时候更高大,骨骼生得更有棱角,除此之外和天知晓里那个他没有太多区别。在天知晓的时候段胥就是这样成日里笑眼弯弯,好像没有任何烦恼。
韩令秋恍惚地想他羡慕过段胥么?好像有过的,或许是因为段胥的天赋、师父的偏爱、或者是因为段胥的快乐,他已经记不太清了。那个时候他们没有名字,没有朋友,段胥对他来说也只是个符号。
在那段漫长的岁月里,所有的一切都像是符号,什么是正确的,什么是错误的,什么有价值,什么没有价值被一一标注整齐。简单、精确、统一、根深蒂固。
他此时非常混乱,在这半个月的时间里他时常觉得他要疯了。无论是做韩令秋还是做天知晓的弟子,对他来说都像是背叛,他找不到自己,他不知道自己属于哪里。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段胥,好整以暇地站在他的面前。他看不懂这个人,过去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
遥远的段胥在阳光里微微一笑,他捧着黑布将眼睛遮好,然后对他说道:“韩将军,要专心啊。”
韩令秋一边将黑布蒙上眼睛,一边想段胥要用天知晓的暝试和他比试,一边又一直喊他韩将军,这太矛盾了。或许在这里再一次输给段胥,被段胥杀死是他最好的结局。
蒙上眼睛之后黑暗的世界里,其他的所有感官都敏锐了起来。韩令秋听见沉英喊道开始,前方便传来轻微而迅速的脚步声,在他迟疑的瞬间剑风便至,他立刻闪身躲避,在那一瞬间他意识到段胥是认真的。
他被带进了段胥的节奏里,段胥的速度太快导致他只能步步退避防守,这么多年里已经很少有人能把他逼到这个地步。在刀剑碰撞声中,深埋在骨髓里的记忆渐渐复苏,他仿佛回到了和段胥搏杀的那些日子里,那些不断逼迫自己突破极限,成日沉溺于厮杀的记忆在黑暗的世界里鲜活起来。
那七年里,好像每一天他都在杀人。
他觉得畅快,人在他眼里不是人,而像是某种牲畜。他享受刀剑刺入皮肉的声音,他享受哀求与哭叫,他享受鲜血横飞,支离破碎。他以此为荣,以此为乐。
他存在于这世上的意义就在于此。
对于少年的他来说,杀戮是这个世上最美好之事。
但是这些鲜活的记忆让韩令秋觉得恐惧。
不仅是恐惧,他还觉得恶心,他恨不得砍掉自己的手脚,砍掉那沾满鲜血的肮脏的手脚。他想跑回过去把那个因杀戮而喜不自禁的人摁在地上,他想封住那个人的嘴,想要敲碎那个人的脑袋。
他想要求救。
谁来救救这个人,谁来救救他。
在他杀第一个人之前,如果有谁能阻止他就好了,就算是真的砍断他的手也好,那样他都会感激涕零。
他绝望地想要抓住谁去拯救那个恶鬼一般的自己,然而为时晚矣。
不仅如此脑海之中还有声音在嘲笑他,对他说世界本当如此,那时候你不是很开心么?你现在在绝望些什么?你只要选择回到过去那条路上,那你就可以顺利成章地走下去。
你是苍神荣耀的战士,你所杀之人,只是必要的牺牲。放下你扼着自己喉咙的手,不要挣扎了,回到过去罢。
“你怎么不杀我呢?”
突如其来的声音刺入韩令秋一片黑暗的世界里,他愣了愣,意识到刚刚在他极度绝望而疯狂的情况下,他几乎全凭本能不要命地在攻击段胥。
然后他好像赢了,他怎么会赢的?
韩令秋把自己眼上的黑布扯下来,段胥坐在地上捂着自己的腹部,鲜血从指间流出来,而韩令秋的剑正指着段胥的咽喉。段胥吐了一口血,擦着自己的嘴好整以暇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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