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兵和许三多来到草原五班已经一个多月了。
许三多把大部分时间用来背石头,李兵把大部分时间用来玩单杠。
李梦问窗外的许三多:“许三多,你把石头一个颜色的放一堆干什么?”
“我想砌……砌图案。”其实许三多自己也不知道砌什么图案。
李梦向着屋里的老兵们摊手:“听见没?还砌图案。他以为他在搞艺术,我看他要被艺术搞……”
李梦匆匆从窗前走开,“我要把他写进我的小说,我一定要把他写进我的小说!”
于是,宿舍里的字纸篓里又扔进了两个刚揉成的纸团。
李梦从每天两万字直接压缩到每天两百字,其实到现在,他只写了两百字的序。
许三多又去捡石头去了,而李兵在单杠上尝试着做腹部绕杠。
一天结束,许三多回宿舍,三人破天荒地第一次没有打牌,薛林在翻一本小人书,李梦依旧写了撕、撕了写,老魏在整理扑克牌,三个人都有些做贼心虚。
许三多兴高采烈,精神头十足,这可能是三人最不喜欢他的主要原因,他真的每天都有事情可干,尽管那是一件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许三多说道:“班长,草原上的风好大呀,我捡的石头都给吹跑啦!”
老马瞧了那三位一眼:“什么歪风能吹得动石头?”
许三多其实知道是有人故意搞破坏,说道:“也没吹多远,我已经捡回来啦。班长,你看见我修路用的锤子了吗?”
老马又看了看三个老兵:“李梦、薛林、老魏,你们知道吗?”
老魏道:“啊?伙房的……灶眼堵了,我们拿去捅火了。”
老马立即发火:“你家捅火用锤子?一分钟之内放回原处!”
薛林和老魏做贼心虚地飞跑着出去。
……
今天是个大风天,阴天,没下雨,满场飞沙。
窗外的路已经延伸得很远,在旁边不碍事的地方有一个旋转的人影,那是李兵。
腹部绕杠绕得他像喝醉了酒,晕晕乎乎的,但他依旧在坚持。
他如今能做到五十个。
因为老兵们心里面不舒服,事情已经在往极端上发展,每个人都在失去原来一直恪守的分寸。
李梦则是干脆地在对着那个挥舞锤子的远影大叫:“你个大傻子。”
他吼由他吼,他嚷任他嚷。
那条路现在已经初具规模,风沙下,路那头的许三多绝对听不见他的喊声。
倒是老马抬起头瞄了一眼:“嗳嗳,适可而止吧。”
可李梦绝没要止住的意思:“我说哥几个,大家伙喊一嗓子,骂骂他。班长,你要不要加入我们?”
老马停了在摆的桥牌,有点惊讶地又瞄了许三多一眼:“我不加入。”
李梦道:“班长,咱们能在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一直待下来?靠的是什么?”
谁都看看李梦,又低头。他把五班最敏感的问题提上了桌面上。
李梦很自信地翻出答案,可他说得有些垂头丧气:“是因为我们早已不抱任何的希望!因为自从来到这里,前途已与我们无关!因为我们曾经热血燃烧的心已经死了!”
风沙很大,远处的许三多的身影小而模糊,他正逆着风在把新铺就的路面夯平。
李梦的说话声,混合着风沙的凛冽:“现在来了一个傻子,还有一个哑巴,他们真的打算一门心思地把他们的梦想实现?
外边有个人一直在干活,干他认为有意义的事,干他一个根本完成不了的任务。还有一个一直拼命地训练,甚至连话都懒得跟我们说上一句。
我们很烦,以前觉很有意思的斗地主突然间没有了意义,我们突然间也觉得应该干点什么?是不是?”
说到这里,他很惨淡地一笑,“可是我们该干些什么呢?我们能在这里干些什么呢?我上次去团里办事,看着曾经和我一起在新兵连出来的战友在开坦克,我抱着一棵树哭,我一边哭一边想,我哭什么?这只是一棵树,一颗树,一颗不会说话、不会懂我的树!……”
生存在一片绝对看不到希望的风沙中,草原五班里的每一个老兵都有这样的苦楚。
薛林忽然将手里快洗烂了的牌重重拍在桌上。
老魏也听不下去了,吼道:“闭嘴!”
李梦毫不示弱:“老魏,你别冲着我吼!你们真想吼的人不是我!你们不是要吼两句吗?我刚才试过了,他听不见。”
薛林到窗前,声嘶力竭地对着窗外吼道:“白痴!!”
老魏索性打开因风沙而紧闭的窗户:“二百五!”
老马终于愤然而起:“你们有完没完?”
李梦拉了一下老马:“班长,你也要吼一下吗?你真的很需要吼一下。”
老马反问道:“我为什么要吼?你们不就是想让我下个命令,让许三多把那路停下来吗,我就不下这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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