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的回廊深处,阁楼里仍透着灯光。
朝云已经说了很多话,大抵是把今夜的前因后果说清楚了。起初她惊魂未定,故而有点词不达意,但渐渐地她的情绪终于完全稳定下来,要说明白一件事问题不大。
“曾幸得白夫人教授技艺,妾身常常感怀,不料未及报答、又牵连到夫人,心中实在惭愧。只因妾身先前正被人追逐,情急之下,慌不择路,才出此下策,惊扰了清心。”朝云正要跪拜,被白氏拦住了。
白氏扶住朝云,或许是因为“牵连”这个词不太入她耳,白氏立刻就是一脸不以为然,甚至嘴角露出一点轻蔑之状:“不用在意,你能相信我,我倒挺高兴。小事一件罢了。”
朝云再次感激道:“多谢夫人出手相助。”
白氏就是王凌的小妾,以前是个伎女。王凌乃河东世家大族出身,即便是纳妾,当然也不愿纳伎,但因白氏怀孕之后,擅自把孩子生了下来,这才有了多年的纠缠。起初王凌仍不愿接纳白氏,后来兴许是年纪大了、放不下自己的亲生女儿,终于把这母女接回了家中,予以正名。
此时站在白氏后面不远处的那位女郎,正是白夫人之女王玄姬。王玄姬一直没说话,朝云也只顾着和白氏讲述遭遇,但朝云并没有忽视王玄姬。
这王玄姬在士族中或许声名不显,但在坊间与歌女舞伎中传说甚多,甚至有人已经把她捧到了洛河神女的地位。朝云当然也时不时会听到有人提起王玄姬,所以她刚进来就留意到此女了。
初见第一眼时,朝云倒微微有点失望,并不是王玄姬不美,而是她的艳名太盛、朝云才乍然感觉她似乎并没有那么艳丽夺目。但看第二眼后,朝云很快就发现第一眼只是错觉,因为王玄姬那身宽大的灰色宽袖深衣和朴素的装扮、把人误导了。
再看第三眼,朝云又觉得自己并不完全是错觉。王玄姬的五官确实很艳,特别是那双大眼睛里暗藏妩媚,肌肤也是如玉似雪光彩照人,但其温润收敛之感、不能全怪罪那身黯淡的衣饰。
王玄姬长着一张鹅蛋脸,轮廓圆润,身材匀称,秾纤得中,反而不是特别容易立刻抓人的目光。朝云自己就深谙此道,她会通过装饰,故意把自己凸出的地方显现到表面上来,只要特点够突出、就能掩盖住一些瑕疵。王玄姬则相反,她突出的只是一个藏字。
在言谈之间,朝云寻机又多看了几眼,看得细致了一些,这时她才渐渐留心到王玄姬更多的别样韵味。
那麻布深衣中白净清丽的肌肤,清纯水灵,玉润透白,
仿佛散发着童贞的芬芳;眼角向上的凤眼、深藏在宽衣博带中的身段凹|凸有致,妩媚之态自然有神,怎一个艳字了得;但在她沉默的表现下,眉间、瞳孔又好似藏着一丝深深郁色。
这个才十几岁的小女郎,小小年纪气质竟是如此复杂?饶是朝云见过无数女子,主要是歌女舞伎,她也觉得十分少见。
就在这时,王玄姬忽然开口问道:“这首诗没写完,只有一卷竹简吗?”
简单一句话,声音甚是婉转动人,朝云甚至下意识觉得她不做歌女有点可惜了。朝云转过头,愣了一下道:“是么?妾身只觉得读起来朗朗上口,也比经义文章好懂,却未留意它没有写完。不过秦亮只写了这几句,没有别的了。”朝云注意看了王玄姬一眼,却没有发现丝毫异样。
白氏道:“秦亮是秦朗族人,之前有篇文章出了名,听说已受大将军府征辟为掾属。不过秦朗罢官回乡之后,恐怕已不可能再回洛阳了。”
王玄姬头也不抬地说道:“我听说了,不过没看过那篇文章。”
白氏看向朝云道:“天色已晚,你就在这里歇息一夜,一会我叫奴儿带你去房间。”
朝云轻轻摆手道:“只要外面的人走了,妾身便可离开,不敢再多打搅夫人。”
王玄姬的声音又道:“你就在这里过夜罢,没什么不方便,院子里多的是歌女舞姬。”
白氏听罢苦笑道:“小女不太会说话。”
朝云便不再推辞,道谢了一声,答应下来。
整个晚上朝云都没能熟睡,只是几次迷迷糊糊地小睡一会儿、很快就醒了,她心中的担忧仍无法放下,一直隐约有惴惴不安之感。窗外的天色才蒙蒙亮,她就起床收拾好了衣裳,打开了房门。
她沿着昨夜走过的回廊过去,来到外面的屋檐下站了一会儿,估摸着白夫人应该不会这么早起来,便打算找一个奴婢、代自己向白夫人道别。
等了一阵子,却见王玄姬从廊芜尽头过来了。王玄姬径直问道:“你要走了么?”
朝云将右手放在前面,拱手道:“正想辞别。女郎起得挺早呀。”
王玄姬道:“我平常也早起。对了,还未见过你舞剑,不知何时有幸得观。”
“下次拜访,应不在夜间,妾定献舞一曲。”朝云的目光从王玄姬脸上扫过,微笑着从怀里拿出那卷竹简,“女郎若喜欢诗,妾可相赠。”
“他专为你写的,我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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