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家事
先说说我的家事,我家不是本地人。祖上是从四川给驮盐的盐帮赶马的,说的正规点叫马夫,说得粗鲁点叫赶马哥。赶马的当然是下九流,旧时候喜欢把人分为三六九等,象给人抬轿子,吹喇叭,理发的都是下九流。这样的人在酒席宴会上,有脸面派头的人都不会与之同坐。
既然社会地位如此低,自然就不会富,不富又生了三个儿子。养不活三个儿子,就把大儿子和二儿子,一个送给杨家,一个送给王家。我家就是老二,王家家族大,但对抱养儿子却没好脸色,眼见在这家族的地面生活艰难。到了王家两老去世,我的曾祖,也就是我祖父的父亲,硬是拜师到王家的一个端公门下,数月一过,在一场法事中。曾祖父的师傅突然记不住咒语,到是曾祖父接着给他念下去。法事结束,一人对师傅说,我看不出一年,你的徒弟比你还厉害。曾祖父没有学完,就被师傅赶走了。他不甘心日子就此沉沦,于是又拜在肖端公门下。这肖端公是个大大列列的人,心肠也好,就怕徒弟学不好手艺。三年满师,独立出来开始自己做法事。
上面的端公是什么意思,估计很多人不明白。在西南这一代,有人去世就请人做道场,超度亡魂,或是有人被鬼缠身,请人送鬼,抑或有人家要看风水,都离不了的人,就叫端公。
自解放来,牛鬼蛇神被横扫,端公这一行当,已经日渐没落。原来说得很神秘的东西,都已失传,现在听老人说,不过象听古老的传说。
我曾祖父有三子,长子不跟他学,自己学了医,治病救人,不失为一好手艺。次子学做木匠,给人修房子,做家具,也算是不错了。但他痛心的是怕自己这手艺,只经一代就要失传了。不想三子却在很小就跟着他,不但把端公做好了,吹拉弹唱样样能拿得上手。
这三子就是我的祖父了,可惜他很早就去世了。那时候的做盐生意,不是专门有车运,当然官盐是车运的。我祖父虽然做得好端公,可这小小的村庄,方圆几十里就这么些人。也不能天天有人死,天天有鬼来吧。生计上靠这手艺发不了财,现在有些人靠着一张嘴皮子瞎吹,装神弄鬼吓人,不过是为了骗钱。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来找端公的人,多少都有事情发生。可有的人明明是病,不去找医生,却来找端公。于是为了几文钱,便鼓动如簧的唇舌,说得山摇地动。当然他得给自己留一条路,就是说自己就能解除污秽,救人于危难。好象释迦牟尼转世,观世音菩萨投胎,实际上一切都不过是骗子的伎俩。
我祖父不愿意这样,自然与人邀约,一起去清塘水挑盐到省城卖。不想带的干粮是糍粑,这东西一冷了极硬,走到半路上饿了。就把贴身放的糍粑拿出来吃,只有贴身,靠着体温才能软和一点。可这糍粑一下去,就很难消化。回到家里,终日只感胸闷难受,又吃不下东西。医生来看,下了药也没用。弄得一家没办法,就去找巴豆,这巴豆是泻药,不要说是人,就是牛马吃了,一样的泻个不住。我祖父难受的忍不住,把巴豆吃了。这下身上舒服了,泻起来却无药止住。没过几天,他就跨鹤西归,去地藏王那里诉苦了。
祖父死的时候,父亲只有四五岁,曾祖父也在几年后去世。那时代的生活艰苦,医疗条件差,人的寿命都短。到我父亲也只能从书上知道点端公术,到我就所之甚少,不能说甚少,简直就是一无所知。文革的时候,一把火就把书全烧了。
对端公感兴趣,实际上是一次偶然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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