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天今年才八岁，从未来过他的书房。
“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我听说父王和皇爷爷又闹掰了。”
扶苏一怔，没想到竟为此事而来。
“是他让你来的？”
“不是！”
嬴天立刻推翻他的设想。
“是我自己要来的！”
“哦，你有不同的见解？”
扶苏仁厚、坚毅，即便对自己儿子的话，也能听的进去，前提是能得到他的认同。
“我刚刚上学没几天，也知道儒家讲究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儒家讲孝道，我想请问你这么顶撞皇爷爷，你孝顺吗？”
始皇帝来找扶苏，一路屏退左右。
来到书房前，刚要推门进去，就恰好听到了这样的问话。
“这是……天儿吧？”
扶苏是长子，嬴天是长孙。
扶苏不止一个儿子，他不是很确定。
始皇帝怎么也没想到，竟有孙子会为了他，和自己父亲唱反调。
貌似有点意思，不妨就在门口听听。
扶苏沉默片刻，看着嬴天反问：“你这么问为父，你孝顺吗？”
始皇帝闻言点了点头。
以己之矛攻己之盾，不得不说，扶苏在儒家确实学了点东西。
不过拿来坑自己儿子，就有点儿不像话了。
始皇帝也不着急，他想听听大孙子的回答。
嬴天没有被难倒，继续道：“所以国君才要像个国君，父亲才要像个父亲！上行，下必效之，长此以往，父亲不像父亲，国君不像国君，那么大秦距离灭亡也不远了！”
“你——”
没想到自家儿子言语竟如此犀利，三言两语就和亡国扯上关系，扶苏脸都气歪了。
始皇帝嘴角抽搐。
朕顶多就是被你爹顶撞的有些下不来台，如此说法太严重了。
竟扯上亡国，大孙子有些过分了。
嬴天看向扶苏道：“儒家那一套如果能实现，大秦为什么靠战争统一天下？”
“这说明仅凭儒家，根本无法治国！”
不等扶苏辩驳，他继续道：
“儒家发展至今也有几百年了，您可曾见过有按照儒家设想发展的国家？”
“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没有！一个都没有！”
扶苏浑身一怔。
仔细一想，好像还真没有。
嬴天进一步解释道：
“大秦依靠法家治国，儒家更像是一种憧憬，而憧憬恰恰是距离现实最遥远的距离。”
“军功爵位制才是大秦一统天下的根本！土地、战争、杀戮、制度和人头等各种利益纠缠在一起，才是赤果果的现实。这是六代秦王，呕心沥血总结出来的辉煌经验，儒家对现实，根本没有如此清晰的认识……”
不提扶苏反应如果，始皇帝闻言不禁对自家大孙子刮目相看。
儿子还没有孙子有见识，也不知该高兴还是失望。
孙子有见识，那是他老子教的好。
儿子没见识，那是自己教得不好。
这特么……算是怎么回事儿？
头疼！
始皇帝决定放弃思考这个问题，继续听下去。
几个话题后，嬴天又道：“皇爷爷没有杀过一个功臣，没有你想的那么暴虐。”
扶苏陷入沉默。
嬴天的话，说得很有道理。
始皇帝确实没杀过功臣。
他杀的都是该杀之人。
“六国余孽借机生事，当然得杀！”
“我不知道您是怎么想的，可若换成我，我只会杀得更加厉害！”
“……”
将扶苏说的无言以对后，嬴天才回到他今天想说的正题。
“我过来跟您说这些，不是为了怼您，而是希望能够认真考虑一下。”
“如果您真的反对皇爷爷，那也没关系。”
扶苏非常诧异的看向自家儿子。
嬴天看向他解释道：“如果您打心底不认同，那就不应该顶撞，尤其是当面顶撞，彼此下不来台不说，还很伤人。”
“你要做的其实很简单！就是当个透明人，不发表任何意见，当自己不存在。”
扶苏忍不住问道：“那我如何才能贯彻自己的意志？”
“等！慢慢等！”嬴天看向他道，“等皇爷爷退位或者驾崩！”
“你——混账——”
扶苏怎么也没想到，自家儿子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这是喜欢他老子早点死掉吗？
始皇帝在外面，也气的吹胡子瞪眼，咬牙切齿，连拳头都捏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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