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次来到了舞台上,只是这一次,台下没有观众。
馆场里的灯都黑了下去,只有舞台上有一盏聚光灯亮着,萧瑟、冷清。
风间悠一站在那片微茫苍白的光里,显得很孤寂。
那些飘摇的光与粉尘里,像是摇曳着苍雪。
“大家,拜托了。这是对我来说,最特别的一首歌。”
风间悠一的视线在吉他手、贝斯手、鼓手的身上依次扫过。
乐队里的人神情专注,目光肃穆。
最后,她把视线放在了苏松屹身上。
苏松屹坐在钢琴前,微微颔首。
“かっこいい男の子ですね”
(真是个帅气的男孩子呢)
风间有一浅浅笑着,苏松屹有些困惑,没明白她的意思。
这首最特别的歌,她没有选择设备和条件优越的录音棚。
最能打动人心的艺术,往往看起来都很“简单”。
伴奏的录制过程顺利得难以想象。
她歌唱,苏松屹便弹琴。
苏松屹弹琴的时候不会很张狂,也讨厌那种“用力过猛”的感觉。
就算是演奏古典乐,他也不会在肢体上的表现也不会大开大合,一如既往的淡然。
有人说,这样的演奏缺乏激情,无法让听众产生共情。
演奏家情绪激昂,表情浮夸,精神亢奋,正是演奏入境的表现。
但是,这不是苏松屹的风格。
心有猛虎,细嗅蔷薇,这才是他的风格。
风间悠一交给他的曲谱,名为《破茧》,也是专辑的主打歌。
起初的曲调很是低沉忧郁,配上风间悠一孤零零地坐在舞台边缘,悠悠的歌声在宁静空旷的大厅中回响,一个孤单的少女述说着心事。
舞台下空无一人,还有空旷的观众席,仿佛印证着她曾经的落寞。
无数白丝的丝线垂落,将她织成了厚厚的茧,无法挣扎,无法喘息。
但是,飘渺的琴音之中又有一丝倔强,像野火烧之不尽的小草,等待着山花烂漫之时的春风。
这与苏松屹的演奏风格有关,再晦暗的曲调,在他的指尖都能变得明朗。
他不会演奏哀乐,永远都不会。
风间悠一的节奏变得急促,紧张,又带着丝丝绝望,隐约能听到她的颤音。
吉他手、鼓手、贝斯手,还有苏松屹,都紧紧跟着她的节奏,就像在那辆超跑上狂奔。
一脚踩下油门之际,指针就带着一股摧枯拉朽的,原始的力量倒向一旁。
主唱歌手的声音陡然开始发颤,带着一丝歇斯底里。
就像溺水的人,在水里拼了命地伸出手,想要死死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噔!叮叮嗒嗒噔噔……
歌声戛然而止,全场安静了短暂的一瞬。
藏在茧里的蝴蝶垂下了翅膀,溺水的人也够不着稻草,无力地坠落,只剩下耳畔的水流和泡沫。
琴音出现了短暂的凝滞,苏松屹的手指抚在了琴键上,等待着。
等待着那只蝴蝶,再次挥起翅膀。
吉他手拨动着的琴弦,也仿佛断裂。
曲调和氛围低沉压抑到极点,胸口像是积蓄了灼烧膨胀的一股浊气,让人无法喘息。
那只蝴蝶,那只困在茧里奋力挣扎的蝴蝶,翅膀经历了无数创伤变得残破的蝴蝶,再一次发起了反抗!
一个嘹亮的爆破音,将低沉到极点的情绪引爆。
就像在赛道上飞驰的跑车,在漂移过弯,最终决胜冲线之时,启动了氮气加速装置,冲破了条条框框约束起来的跑道。
苏松屹的手指在黑白块之间反复跃动,代入了她的情绪之中。
那个黄昏中的夕阳,越野车在日落与狂沙中纵横驰骋,像是迎着西风奔腾的烈马。
压抑着的委屈、不甘、怨艾,在这一刻就如乍破的银瓶,迸射如清泉般的水花。
心有万千狂澜,而不动声色。
高潮来临,风间悠一唱得很美,那是让苏松屹为之着迷的歌声。
那只遍体鳞伤的蝴蝶,终于撕破了茧,在花间肆意地飞翔。
曲调变得欢快明朗,往日的颓然不复,节奏也不再紧张。
曲终,乐队里的成员相拥而泣。
大厅中关掉的灯光也亮了起来,台下筹备的工作人员也一齐鼓了掌,这或许就是音乐的魅力吧。
苏松屹没有去拥抱乐队里的任何人,他们的热闹与他无关。
他看向舞台中央的少女,那女孩背对着他,对变得温暖明亮的大厅鞠了躬。
台下没有听众,但处处都有听众。
……
“总算是录完了。”
出了俱乐部,风间悠一舒了舒胳膊,伸了个懒腰。
“总觉得,你和之前不一样。”
苏松屹轻轻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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