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走或是有了任何不当的举动都无疑是反向证明了她的心虚,到时候哪怕是找不到隋安来对质,她的那些所谓指控也会变得功亏一篑毫无意义。
而且当众揭发了永安侯的忤逆大罪,这对一个一无身份二无背景的小小女官而言,本身就是个豁出性命去的赌局,要知道当初郑硕的父亲老永安侯郑世明可是景帝的救命恩人,也正是因为郑世明在一次行刺事件中替景帝挡剑而亡,景帝才会感念他的恩德将秦薇下嫁给了他了儿子,否则以区区一个半没落的永安侯府的分量,只怕要角逐这个大驸马的位子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景帝对永安侯府的感情非同一般众人皆知,而且他近年来的性情本就多变阴晴不定,当时若是他有意维护永安侯府根本不听姚女官的分辨之词而直接以一个诬告朝廷命官的罪名直接处置了她也不是没有可能。
所以即便是此时他已下令将此事压下再审,这姚女官也必定感受到了自己刀尖上起舞的处境,指不定什么时候景帝一改主意,她就会人头落地,而能支撑她一直留在这里把这个指控者的角色演绎到底的——
要么她就是真的问心无愧,而要么她就是非得要有绝对坚强的意志力,方能抵御的住这种随时接受死亡威胁的心里压力。
可偏偏这一天一夜以来这姚女官不只是行动如常,更是兢兢业业的守在秦薇的床前照顾她,把一个护主忠仆的角色扮演的不带半分差池,如此一来看在外人眼里便只有两种可能,一种就是她所言非虚,的确是郑硕暗中捣鬼想要致秦薇于死,而另一种则是她们主仆二人串通一气合谋算计了郑硕,毕竟姚女官的话头头是道,揭了不少人家夫妻间的隐秘,若有不实虚构之处,秦薇醒来一经证实她仍是逃不了一个诬告之罪。
当然了,秦薇温顺大度又与世无争的性格是被众人看在眼里的,大家从根本上就不信她会做出这样的事,更何况他们夫妻间就算有矛盾那毕竟也都是关起门来的小事,可一旦郑硕死了秦薇就是名符其实的寡妇,身边又带着个女儿,就算她位列公主之尊,只怕下半辈子的人生也是要彻底葬送了的。
所以无论于情于理,秦薇都是不可能这样做的,她就只适合扮演一个受害者的角色,来等着博取众人的同情。
秦菁看着秦薇脸上此时虚弱的神色,心里由衷的叹了口气。
郑硕是秦薇的夫婿,可是听到他被景帝关押起来的消息她的脸上却是静无波澜,放佛只是在听一件与己无关的寻常小事一般,没有惊诧没有悲伤也没有愤怒,那样子安静的像是夏日荷塘里一株静默安详的睡莲,完全超脱在世态炎凉之外,最后只是目光涣散的看着头顶的幔帐轻声的问了句,“绮儿呢?”
“绮儿没事,不过受了点惊吓,现在暂时留在母后那里,有母后陪着。”秦菁也不打扰她,只是一五一十的如实回道。
“那就好!”秦薇闻言这才微微牵动唇角在唇边展开一点宽慰的笑容然后又不声不响的重新闭上眼。
秦薇死死的闭着眼,似乎是打定了主意不愿意再开口,秦菁却也不走,又坐在床边盯着她苍白的脸颊若有所思的看了很久,最后还是轻声叹了口气打破沉默。
“安绮——是纪云霄的血脉,对不对?”她问,却是笃定的语气。
有些话,其实她不想说,此时此刻却也不得不说了,秦薇会拿自己的性命做筹码去设计构陷永安侯必定是要有一个说的过去的借口,而在这世界上,除了安绮,她一无所有。
秦薇闻言,几乎是条件反射的猛然睁开眼,因为惊惧她的脸色瞬间就变得更加苍白和虚弱,她瞪大了眼,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秦菁,苍白干涩的嘴唇痉挛似的一下接着一下轻微的颤抖,最后却只是勉强吐出了语无伦次的三个字,“皇妹你——”
话一出口她便乍然察觉自己失语,想要横加掩饰又觉得会是欲盖弥彰,不免暗暗攥紧了被子底下的拳头,也许是因为过度紧张而导致身上的肌肉绷紧,衣衫下面的伤口处又有一点殷红的血迹渗出来。
“皇妹在说什么,本宫不懂。”最后,她用力的咬咬牙,语气虽然决绝声音里却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秦菁看着她胸前的血迹,眉头微微皱起来,但只片刻又故作不经意的缓缓垂眸笑了下,道,“没什么,皇姐你能平安醒来就好,只是可怜了我那金线儿。”
秦薇讶然,本来她心里还存了一丝侥幸,此时却是明了——
她这个皇妹,已经什么都知道了。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冷凝,几乎手脚冰凉,心里迅速盘算着该要如何应对她接下来会有的盘问,又要用什么样的筹码去堵秦菁的口。
虽然自幼长在一块儿,她跟秦菁之间姐妹情分较之其他的兄弟姊妹是要亲厚一些,可是她并不傻,也很明白在这宫闱之中的所为血缘关系一旦搬到各自对等的利益面前会变得多么薄弱,在彼此间没有利益冲突的时候她们是手足情深的姐妹,更何况如今摆在她面前的已经不只是设计构陷自己的夫婿这样一条简单的罪名,更有在景帝面前的欺君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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