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入山中,傅师姐的脸色就一直很奇怪,好像褪尽了血色,满满全是纸片一样的白。
她担心对方生了病或中了毒,运用天道留下的力量召出文字段落,却只见上面规规矩矩写着:
[刀道天才,举世无双……至元婴,受心魔所困,道根大损……感灵之体,可与灵魄彼此感应。]
直到许多年后的元婴境界,傅师姐才因为心魔出事。
秦萝眉头拧得更紧。
傅师姐的心魔是什么?为什么困扰她那么多年?她方才又为何——
对了。
圆乎乎的小团眸光一动。
之前在医馆见到那道黑影,傅师姐就表现出了有些痛苦的神色,伏伏也对她说过,傅师姐能感受到邪祟的情绪。
山里这么多盘旋的妖魔,要是每一个的情绪都能传递给她,一定十难受。
“傅师姐,”秦萝压低声音,“你还好吗?”
傅清知默然点头,目光沉沉,始终盯着一处地方。
秦萝好奇望去,不由一怔。
那是个受了重伤的残影,隐约聚成一个少女的模样,此刻瘫倒在树下,仿佛随时都会消逝不见。
邪祟一旦被杀死,就会彻底烟消云散,再也不能进入轮回之中。
手中的长刀感受到邪气,嗡嗡作响。
身为一名刀客,傅清知理应斩草除根——对于她来说,小小的灵祟便能解决。
可她没办法扬刀。
有的邪祟乃是天凝聚,更多则是人的魂魄遭受邪气侵蚀,被邪气操控心神,沦为只知杀戮的傀儡。
比如眼前这道影子,又比如医馆里的那一个。
她能感受到无比悲伤的情绪,从那道影子里轻轻溢出来。
这些魂魄被镇压于阴蚀妖所在的洞穴之中,受到日复一日的邪气侵蚀,才最终化作如今这副模样。
说到底,也不过是被那邪魔所害的无辜之人,只可怜口不能言,连求救都做不到。
除她以外不有其他人知晓,透过邪气凝成的外壳,里面那些属于人类的魂魄,正在遭受无穷无尽的苦痛。
傅清知不想拔刀。
她想帮它。
可是……这是绝对禁止的事情。
身为一名刀客,最大的禁忌便是优柔寡断。
不久前她在医馆里遇上那道黑色的影子,就因为一时的怔忪险些遭到重创。秘境外的爹爹一定目睹了全部过程,对她很是失望。
她是傅家的孩子,理应事事做到最好,把手里的长刀挥到极致,斩妖除魔。
那是她唯一的使命与任务。
倘若因为一个小小的灵祟停下脚步,做些吃力不讨好的无用功……
秘境之外,一名长老微蹙眉头:“奇怪,清知怎么一动不动?以她的实力,解决那邪祟不是轻而易举么?”
傅霄眸色微深。
手中长刀嗡然发出轻响,仿佛有千钧重量,傅清知徒劳动了动眼睫。
她不知应当如何是好,心口如有两股乱麻在交织碰撞,直至终于下定决心、握紧刀柄的那一刻,眼前忽然闪过一道刺眼白光。
白光耀眼,四面八方轰然爆开,女茫然抬头,望见光线的来源。
竟是手里握着不知什么东西的秦萝。
“嗯?怎么回事?秦萝和傅清知的水镜——”
宋道长年纪轻轻,头一回旁观新月秘境的试炼,见状下意识前倾一些,露出困惑的神色:“怎么变成一团白,什么也看不到了?”
“是‘破阵引’吧。”
齐薇把玩着耳边一缕碎发,唇角隐隐含笑:“使用之后能够暂时停止留影石的运作,让水镜陷入混沌之中——她方才不是从储物袋掏出了个白色小团,一把捏碎了么?”
秘境虽然讲求公平公正公开,全程使用留影石记录小弟子们的一举一动,但人人皆有隐私,在不触犯规则、恶意伤人的前提下,允许利用各种法器营造出一段时间的隐蔽空间。
江逢月笑得随心:“确是破阵引。之前在家中偶然见到几个,就送给萝萝带进秘境里玩了。”
一名长老蹙眉:“只不过是驱除一只灵祟而已,她在这种时候拿出破阵引,究竟用意何在?”
“小孩的心思,哪是我们能琢磨得清的。”
江逢月懒懒抬眸,望水镜上的大片莹白。
她能猜出几那孩子这样做的用意,眼中渐渐腾起略带着欣慰的笑意,目光匆匆瞥过傅霄,口中却仍是漫不经心的语气:“女孩子之间说几句悄悄话,不是很常见的事情么?”
宋道长被白光晃了眼睛,秘境里的傅清知同样是一阵愣神,过了好几个瞬息,才迟疑出声:“你……这是什么?”
“这是我娘给的破阵引,听说把它捏碎之后,外面的人就没办法看见我们了。”
秦萝低头看了看手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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