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玉书站在那,一动不动,好像一棵历经风雨的千年老松。霍元令不知他心里在想什么,但看见他眼神中透漏出来的绝望,令他紧张的,心脏都快要跳到嗓子眼了。
太阳似也不忍心看到文玉书无边的伤痛,早早的躲进了西山后,似血的霞光铺满半边天,凄艳得残忍,将文玉书的身子染的血红。
官道旁,惊鸿一瞥,从此魂牵梦绕。她娇冷到令人胆寒,可她的眸子中,盛满了对自己的又爱又怜。她漠视全世界,自己却填满了她的世界。那晚,她含着泪说,要做自己的妻,只因身中剧毒,命在旦夕,听信了一个古老的传言,结婚可以冲喜。
大年初一,浩瀚的星河下,那个瘦削的影子,更加萧索、凄凉、孤寂。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悲伤,传播至空气中,四处弥漫,即便鸟兽无情,都会忍不住啜泣。
文玉书心疼,头更痛,为什么,想了足足三个时辰,能记得的就那么几个画面。他绞尽脑汁,盼着多想起一些幸福的时刻,和她的一笑一颦,可想到头都要裂开,也屈指可数。原来,爱得海枯石烂,缘分最多也只有一年。而自己陪在她身边的日子不足一百天。文玉书的心都快要生生炸裂了,跪在了地上,双手抱住了头,终于再也承受不住巨大的痛苦,仰天发出震耳欲聋的狂啸。
霍元令慌忙跑上来,抓住他双肩,见他嘴角全是血渍,连胸口的伤亦被撕裂,血泊泊往外流,慌道:“文兄弟,看开些,不要弄伤了身子。”他不知道怎样安慰他。
文玉书捶打着胸膛,喊道:“霍大哥,我这里好疼,好像有刀子在捥!”
霍元令紧紧抱住他:“文兄弟,我知道你一定很疼,可你要看开些,事情已然发生,你要保重自己,给她报仇。”
文玉书哭喊道:“我不要报仇,我只要她回来,我什么都不要了,只要她回来。”
霍元令被他哭的心都要碎了,紧紧的抱住他,泪也顺着苍老的脸颊流下。
三天了,文玉书不吃不喝也不睡,只在坟场旁痴痴的回忆着与林清芙的点点滴滴,每一点一滴又都如万把钢针扎在他的心头。他伤本就未痊愈,加上这样的打击,已是摇摇欲坠。霍元令急的快发了疯,眼看他脸色白的吓人,望着那坟茔一阵阵心寒,他正一步步的走向里面。
文玉书想的多了,心似乎被掏空了,只觉得人活着苦多乐少,索然无味,倒不如下去陪她,自己欠了她相守一生的诺言,怎么能任她孤单单一个在下面。他的目光望着那座坟,也许,这就是天意。
霍元令拎着两壶酒走过来,文玉书几天来第一次眼睛里能看到别人,既已做了决定,就该和霍大哥好好告别。霍元令见他神色,心中一凛,他目光中为何不在悲痛,却是一种万念俱灰的释然,难道他已生无可恋。心中虽惊,却不动声色道:“来文兄弟,陪老哥哥喝一杯。”
文玉书依从的点头,二人席地而坐,霍元令斟满一杯递给他,自己也斟满一杯道:“文兄弟,我忽然觉得,自己不配做你的朋友。”
文玉书柔声道:“霍大哥,别这么说,下辈子,我做您的亲兄弟。”
霍元令笑道:“我哪有那样个好命。兄弟,你看那座坟。”文玉书眼睛望过去。霍元令道:“为了不让你进去,骗了所有人,宣布你死了。这决定实在莽撞、荒唐,没有为你考虑更多。那天,看到莫剑仇在坟前哭得死去活来,我就后悔了,他们尚且如此,你的师父又会是怎样的伤心欲绝?白发人送黑发人,叫他如何承受?是我害了大家。”
文玉书闻言,如雷轰顶,颤声道:“师父----”就在刚才自己还打算一死以求解脱,却浑然忘了生死未卜的恩师。
霍元令继续道:“认识你以来,看到你遭遇了这么多的磨难,却依然坚强面对,从不屈服,让老哥钦佩不已,可命运却总是捉弄你这善良的孩子,一波一波向你不断袭来,叫人怎能不恨?老天莫不是瞎了眼睛?分不清好人坏人?”
文玉书听他一番骂,真像受了委屈的孩子,眼泪扑簌簌的不住流下来。把手里的酒一饮而尽,任它如滚烫的烈火划过喉咙,他咳嗦几声道:“这酒---真苦。”
霍元令也喝下去,又分别斟满:“其实,人生就像这酒一样,刚烧出来的,其味苦涩辛辣,伤人脾胃。只有经过岁月的积累沉淀,才会凛冽芬芳,回味无穷。”
文玉书望着酒杯,品着他的话,淡淡道:“可是人所承受的痛苦,酒永远体会不到。”
霍元令道:“唯有酒最能知人心事,所以,自古来才有了那句话,一醉可以解千愁。”
文玉书苦笑了一下:“酒只能让人逃避一时,酒醒后,该面对的还要面对,只徒然增加了一分头疼罢了。”话虽如此,他还是把杯中酒喝了个干净。
霍元令又为他斟满:“一时麻醉,或许,才会让人有时间思考和冷静。”
来源4:https://book.qidian.com/read.qidian.com/chapter/6KtM1Vx3W3U1/ArhIj0jeLZv6ItTi_ILQ7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