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彧大喜。杨彪为官多年,家世、能力都是上等,能让他如此夸奖的肯定不是普通人。他向那年轻士子拱手施礼。“颍川荀彧,字文若,敢问足下高姓大名。”
年轻士子站了起来,躬身还礼。“原来是荀令君,久仰久仰。零陵刘巴,字子初。先大父故苍梧太守曜,先父故江夏太守、荡寇将军祥。”
荀彧一惊,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知道刘祥,山东州郡讨董的时候,刘祥与孙坚一起举兵,孙坚杀了南阳太守张咨,南阳人举兵反击,刘祥战死。按常理说,刘巴应该去见孙策,他从零陵来,必然要经过宛城,怎么到宛城来了?
士孙瑞说得没错,天下虽乱,人心却思定,像袁绍、孙策那样一心想自立新朝的毕竟还是少数。
荀彧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幸福感,鼻子一酸,险些落下泪来。他再次向刘巴躬身施礼。杨彪请他们入座,笑道:“子初,你把你那几个问题考考荀文若。我跟你说实话吧,变法的事虽是司徒府在推动,但始作俑者却是他。你说的那些事,他最清楚了。”
刘巴眼睛一亮,重新打量了荀彧两眼,谦虚了几句,荀彧却有些小激动,卷卷袖子。“无妨,今天难得杨公有兴致,我们就论论道,就算有什么说错的地方,杨公也不会笑话我们这些后生。”
杨彪笑而不语。刘巴见状,也不客气,清了清嗓子。“闻说关中变法,兴建作坊,欲与南阳争雄,我有三不解,想请荀令君指教。”
“不敢,但请子初直言。”
“其一,农为国本,工商乃末业。南阳兴工商,是因为南阳人多地少,没有闲田,只能兴工商。且南阳有湖阳、穰城,不缺粮食。关中地广人稀,粮食尚且无法自给自足,若劳力涌入工坊,粮食的缺口如何解决?”
荀彧说道:“诚如子初所言,关中地广人稀,之所以无法自给自足,并非没有土地,只是因为人口不足,良田为多年战乱所毁,仓促之间开荒种地也无法解决这个问题。兴办工坊,一是让从洛阳迁来的流民有谋生之技,同时解决朝廷、百姓所需要的各项物资,军械可供征战,农具可供开荒,各种生活物资能让百姓安居,多余的产品还可以用于交换,或是与山东交换粮食,或是与凉州羌人交换牲畜,在关中放牧。有了牲畜,开荒会事半功倍,百姓也能食乳尝酪,解决一部分口粮。如今牲畜、农具已经基本备齐,明年开春便可以大面积开荒,两到三年时间,关中就可以实现自给自足。商虽是末业,却可以助农固本。”
刘巴微微颌首。“那这些工坊是朝廷所建,还是私人所建?”
荀彧迟疑了片刻。“为朝廷所有,世家协建。”
“如果我猜得不错,当是朝廷以此后数年的赋税为抵押,再封爵复身,其自身不足,则复其部曲奴婢。”
荀彧点点头。“子初所言甚是。”
“朝廷已经欠了多少年的赋税,十年,二十年?”
“五年。五年之后,工坊归世家所有。”
“工坊最难的是开始,五年之后,工坊运作已经成熟,正是能生利的时候,朝廷却让出了工坊,看着世家聚利,难免会让世家坐大。令君的意思大概是以木学堂为枢,控制工坊的技术,再配以合纵之权,便其互相牵制,平衡世家的实力,对吧?”
荀彧眼珠一转。“依子初之见,可行否?”
“这正是我三不解之二,令君何以觉得关中也能建木学堂,而且可以和南阳一较高下。你知道南阳木学堂一个匠师有多少收入吗?”
“略知一二,据说普通匠师百石,逐级至二百石,三百石,直到二千石。”
刘巴微微一笑,带着几分调侃。“那只是基本收入,他们更多的收入来自出让技术之后的奖励,大概是基本收入的两到三倍,高的甚至有十倍以上。”
荀彧脸色微变。“有这么多?”
“我在南阳游历十余日,一路西行,与十余名返乡的匠师交谈过,应该是实情。”
荀彧握紧了手指,半晌不语。这严重超出他的预计。他的消息来自辛毗。辛毗在南阳时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写信回邺城,其中就包括木学堂、讲武堂的设立。他变法的依据大多来自于此。如果说有这么大的误差,关中能不能建起木学堂就是个疑问了。给一个普通工匠开一百石、二百石的俸禄,他勉强还能说服那些大臣,开三四百石,相当于一个县令长的俸禄,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他看了一眼杨彪,杨彪还在笑,只是笑得有些意味深长。荀彧忽然松了一口气。杨彪不急,说明刘巴有解决之道。
“敢问其三。”
“其三,南阳地位中原,南可通荆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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