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邑,蒋干与贾诩对面而坐,把玩着手中的棋子,面带微笑。
形势一片大好,贾诩棋艺真的一般,输多赢少,但他心态很好,棋品极佳,再输也不急,总是不紧不慢地落子,不慌不忙的思考,甚至看不出有一点着急的意思。
门外传来脚步声,一个随从出现在门口,手里拿着一根铜管。蒋干接过铜管,查验了封泥,打开铜管,取出里面的纸卷。纸卷有两枚,蒋干分别看了一眼,将其中一枚递给贾诩。
“给你的。”
贾诩放下棋子,接过纸卷。“这就是南阳纸坊的产品?”
“是啊,不错吧?如果能合作,以后可以给你们供货,多了不敢说,一年几万枚肯定没问题。”
“那我就先谢过了。不过,西凉人粗鄙,没几个识文断字,所有对新纸的要求不迫切。”贾诩一边看信一边说道:“我们缺粮,孙将军能解决这个问题吗?”
蒋干抬起手,用尾指挠挠鼻翼。“实话说吧,有点困难。”
贾诩瞅了他一眼,默不作声地继续看信。他的眼神很平静,像一潭死水,一点变化也没有。看完信,他将信缓缓卷起,轻轻地搁在一旁,双手拢在袖子里,看着案上的棋局。
“继续?”
蒋干看看他,又看看案上的信。“信上说什么?”
“你可以看看。”
蒋干迟疑了片刻,还是拿了过去。他本想从贾诩的脸上看出一点征兆,但贾诩的反应太少了,即使是他也看不出多少,只好看看孙策写的信再说。看完信,他眉头微挑,思索片刻,无声地笑了。他将信卷了起来,晃了晃。“贾文和,你是不是觉得孙将军对你太客气了?”
“客气又不能当饭吃。我宁愿他对我不客气,只要他能给我粮食。”贾诩拈起棋子,轻轻落在棋枰上。“几万人等着吃饭,随时可能把刀架在我的脖子上,我还怕孙将军对我不客气?”
蒋干笑笑,信手落下一子,站起身,撞撞衣袖。“人必自助,而后天助之。行了,我的任务完成了,你慢慢思量,希望我回来的时候能听到我想听到的消息,这样我们也许还有得谈。”说完,他拱拱手,向贾诩施礼。“就此告辞。”
贾诩起身还礼,准备下堂相送。蒋干摆摆手,指指棋局,也指着棋局旁的信,无声而笑,穿上鞋,下了堂,迈着大步走了。看着蒋干的身影消失在门外,贾诩这才轻叹一声,重新落座,将信展开,仔细再读,古井无波的眼神中终于有了几丝异样的波纹。
过了一会儿,门外响起沉重的脚步声,牛辅、董越并肩走了进来,看着案上的残局,又看看贾诩手中的信,异口同声的说道:“文和,听说孙策有信来,都说了些什么?”
“他正在洛阳作战,接应黑山军突围,如果八月十五之前能够稳住洛阳形势,他会赶来黾池与二位将军见面。”
“哦,这可太好了。”牛辅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董越却皱起眉头。“孙策要接应黑山军突围?文和,这……对我们好吗,会不会是骗我们?”
“是不是骗你,八月十五不就知道了吗?”贾诩瞟了一眼手中的信。“你们要不要看看?”
“这……不合适吧?”董越嘴里说着不合适,眼里却一直盯着信。孙策给贾诩写信,而不是给他们写信,这难免让他生疑,如果能看一眼,当然再好不过。
“看看吧,正好我也有些不太明白的地方,一起参详参详。”
董越求之不得,连忙坐在贾诩对面,拿起信看了起来,刚看了一点,就皱起了眉头,瞅瞅贾诩,怯怯地伸了过来,未语先笑。“文和,这……这是什么意思,杜邮之痛是什么痛?”
贾诩瞟了一眼。“杜邮之痛是指白起被赐死在杜邮,是将段太尉比为白起,用兵如神,却死得冤枉。”
董越恍然大悟。“没错,没错,这比喻还真是贴切,我怎么没想到呢。”再看了一会,又卡住了,抓耳挠腮,不得已,只得又向贾诩请教。“文和,他说的这鹿台又是什么典故?”
“鹿台典故是说商纣王。”
董越顿时大怒。“岂有此量,他怎么能将董公比作纣王那昏君?”
贾诩不吭声。牛辅也急了,作色道:“这怎么能行,董公为国尽忠,却被王允等人所害,他是被冤枉的,怎么能比作纣王?这孙策是以为我们可欺吧?”
贾诩叹了一口气。“二位将军,如果袁绍、王允那些党人得了天下,将来写史,董公是何等样人?”
“那……”牛辅和董越互相看看,咽了几口唾沫,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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