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纮上了马车,坐在郭嘉对面。郤俭见状,识相的告退,还顺手带上了车门。
“这人是谁?”
“颍川阳城郤俭,一个修道之人,也不知怎么的就跟了将军。他手里有个药方,对外伤效果不错。”
张纮嘴角露出一丝浅笑。“将军能包容并蓄,唯才是用,将来一定能成大事。”
郭嘉转过头,目光透过车窗,看向远处并肩而立的孙家父子。“将军的胸襟不仅在于能用人,更在于能爱人。他虽然读书少,却心有大仁。由此可见,胸中是否有仁义与读书没什么关系,这是与天俱来的。”
“奉孝,过犹不及。唯上智与下愚不移,绝大多数人还是普通人,教化还是需要的。”
郭嘉含糊地应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张纮也没有再说什么,也将目光投向远处。孙家父子说了几句,便并肩走下土坡。张纮有些意外。他看看郭嘉,眼神中带着欣赏和询问。
郭嘉笑道:“先生,你不要看我,这和我没什么关系。我现在和你一样疑惑。”他顿了顿,又说道:“不过,这应该也在先生的意料之中吧?”
张纮笑着摇摇头,转身下车。他站在车门口,张开双臂,活动了两下,又轻轻地吁了一口气,挺直了腰杆,虽然什么也没说,但郭嘉却能感觉到他这几天过得很紧张,直到此刻才真正放松下来。他自己何尝不是如此。这件事如果处理不好,孙家很可能遭受重创,他们的心血也将付之东流。
孙坚、孙策上了马,向大营走去。庞统跟在一侧,孙策对他交待了几句,庞统连连点头,来到车前,笑嘻嘻地说道:“二位先生,将军说了,事情已经基本解决,初步决定由征东将军回豫州,将军暂时留在洛阳。待会儿安顿好了,再与二位先生商量。”
张纮和郭嘉不约而同的点点头。“甚好。”将孙坚劝离洛阳,这已经成功了一大半。孙策暂时留在洛阳,关键在于“暂时”二字,一有机会,他也会脱身而去。万一走不掉,以孙策的机敏,他也会尽可能的远离危险,比孙坚留在洛阳稳妥多了。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会心而笑。他们都劝过孙坚,但谁也没能劝服。不是他们口才不如孙策,或者见识不如孙策,而是有些话,他们不方便说,只有孙策自己能说。如今麻烦已解,孙策不仅没有让他们失望,而且比他们预期的还要顺利,他们自然高兴。
孙策随孙坚进了大营,吴景、程普等将领已经在等着,见孙坚回来,纷纷上前拜见,然后又拜见孙策。孙策不敢托大,这些人是孙坚的旧部,不是他的旧部,和他不存在君臣之义,像吴景还是他的舅舅。他以子弟礼相见,一一问候。程普等人非常满意,赞不绝口,气氛融洽。
趁着这个机会,孙坚宣布了他和孙策商量的决定。他将返回豫州,由孙策代替他随朱儁勤王。考虑到豫州的北部防线已经建成,平舆还有黄忠的四千人马,他决定将大部分人马都留给孙策指挥,自己只带亲卫营回豫州。
孙坚向程普等人一一致意,又令孙策向他们行礼。“诸君,我就将犬子托付给诸位了。犬子年少,诸事有不妥当处,还请诸君多多照拂。”
程普等人虽然有些意外,却还是爽快地表示支持。孙策是嫡长子,是孙坚当仁不让的继承人,他们迟早会成为孙策的部下,只是这一天来得太早了些而已。他们也清楚,论行军作战,孙策不弱于孙坚,论政治权谋,他更比孙坚强得多。跟着他,立功的机会更多。
孙坚设宴,为孙策接风,席间命孙策向诸将一一敬酒,正式完成交接。
宾主尽欢,畅所欲言,很自然地就说到了勤王的事。在座的人都清楚勤王这件事不太靠谱,但真正意识到其中凶险的人却不多。孙策便请张纮为众将解说。
张纮在洛阳时间不久,但他是孙策的长史,正常接触的人就是孙坚、庞统,与其他人接触的机会并不多。现在情况不同了,程普等人都将成为孙策的部下,以后会朝夕相处,一起共事,展示一下才华,让诸位见识一下他的能力非常有必要。
张纮谦虚了几句,便将这件事的利弊详细解说了一番。首先,勤王根本没必要;其次,勤王的难度极高;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这件事对孙家非常不利,有陷孙坚于死地,陷孙策于不孝的险恶用心。
程普等人知道勤王不容易,但他们更多的是从兵力、粮草的角度去考虑,听完张纮的分析,这才知道这里面还有这些阴险的考量,如果孙坚真去勤王,绝不是难以成功这么简单,而是必死无疑,险些气炸了肺。孙坚出自行伍,与士人的关系一直不好,当初讨董的时候就遭到袁绍的偷袭。程普等人出身也不好,不受士林待见,此刻见以王允为首的朝廷大臣用如此阴险的计策陷害孙家父子,岂能不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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