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绍在帐中来回踱步,不时看一眼案上的地图。每看一次,就忍不住叹息一次。
郭图、沮授都建议他率主力驰援颍川,与孙策决战,他却还是难以决断。奔袭是奇兵,有可能出奇制胜,也可能弄巧成拙,尤其是黄忠已经北上的情况下。他如果要驰援,只能取道新郑,中间要渡过好几道河流。这些河流虽然都算不上什么天险,却也不能涉水而过,搭建浮桥需要时间,会延滞他的行程。也许等他赶到战场时,战事已经结束了。
除非在荀衍、麹义围住孙策之前就出发。可是那样一来,孙策很可能会撤退,让他徒劳无功。浚仪未下,他是不可能深入豫州的,只能再次撤回来。
帐门一掀,郭图走了进来,人还没到,酒气先涌到袁绍面前。袁绍皱了皱眉,冷冷地说道:“公则好雅兴。”
郭图也不掩饰。“刚才去子远营中,小酌了两杯。”
听说许攸的名字,袁绍顿时沉下了脸,眼中怒火升腾。郭图也不急着解释,只是静静地等着。过了一会儿,袁绍勉强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语气生硬地说道:“你知道他都做了些什么?”
“知道,而且一点也不意外。从他主动要求执行筑堰任务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会有这一天。”
袁绍眯着眼睛,眼中寒光四射,凌厉逼人。
郭图不紧不慢,躬身一拜。“主公,你当初接纳子远,是因为他的德行吗?”
袁绍微怔,眼神有些游移,脸色却还是阴沉不悦。“若是平时,便也罢了,我并非不能容人。可现在是什么时候,岂能容他乱来?公则,如果你是想为他说情,还是免开尊口为好。”
“主公言之有理,决战中原,非等闲可比。许子远不识大体,就算斩了他也未尝不可。可是与主公征战在外的许子远该斩,在邺城呼朋唤友,日夜饮宴的人该怎么办?”
袁绍顿时语塞。他人在浚仪,却对邺城的情况并不陌生,审配独掌大权,在邺城一呼百应,据说夜夜笙歌,饮酒高会,尤其是孔融到了邺城之后,更是连夜饮宴,高朋满座,热闹得很。据说孔融还说什么“座上客恒满,尊中酒不空,人生至乐”,把邺城搞得乌烟瘴气。
相比之下,许攸做的那点事不值一提。
大军出征,物资紧张,审配多次推脱,可他自己是怎么做的?许攸原本就不是一个以德行著称的人,他心里不爽就要发脾气,才不管对象是谁呢。杀了他很容易,寒了汝颍系的心却后果严重。荀衍正在颍川作战,要与孙策决战,听到许攸被杀的消息,他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汝颍系已经分崩离析,再也禁不起任何折腾了。汝颍系坐大固然不好,冀州系坐大同样不利于平衡。
袁绍犹豫了。郭图见状,趁热打铁。“主公,子过有才无德,不为世人所重,唯主公能用其长,所以他为主公奔走,不计生死,又以主公心腹自诩,举止不免放肆。不过他忠诚无虞,智计可用。当年雍齿曾叛,高祖不计前嫌。吴汉贪杀,光武用其能战,差强人意。金无足赤,人无完人,既然子攸已经知错,还望主公能宽恕他这一回。”
“他能知错?”袁绍冷笑。
郭图向后退了一步,撩起帐门。帐外站着一个人,正是许攸。许攸一身单衣,敞着怀,头上没有戴冠,披散着头发,腰间插着长剑,正是他之前扔在堰上的那一口。袁绍这才想起来,当时他被黄琬投降的消息所震惊,竟忘了这口剑。
袁绍哼了一声,转过身去,背对着帐门。郭图走出去,将许攸推进大帐,喝道:“许子远,放眼天下,能有几人如主公这般胸怀,容得下你这种顽劣之徒?你当好好珍惜,否则主公一怒,你悔之晚矣。”
郭图走了出去,掩上帐门。但袁绍知道他不会走远,肯定站在帐门口,以免有其他人进来。袁绍一动不动,却竖起耳朵,听身后的动静。许攸似乎喝得不少,酒味很浓,气息粗重,说话也哼哼唧唧,听不太懂,但袁绍和他很熟悉,知道这是他低头认错的特有反应,想起当初他们相识时情景,既有些好笑,又有些伤感。
一晃二十几年啦。当初党锢再起,他被李膺牵连,不得不以守墓为名自我禁锢,在汝阳结庐六年,是何颙、许攸、张邈等人常来看他,为他奔走,联络党人,形成了独属于他的势力,为他赢得袁隗器重打下了基础。何颙是党人魁首,许攸则是游侠代表,一手剑术惊艳绝伦。许攸虽然德行不纯,但他勇于任事,义之所在,奋不顾身,为他做了很多事。何颙、张邈自恃君子,有很多事不肯出手,许攸却无所顾忌,只要他开口,许攸都会去做,有时候甚至不需要他开口,只要他露个口风,许攸就能把事情做得妥妥贴贴。
思绪就是开了闸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袁绍沉浸在回忆中难以自拔,
阅读模式无法加载下一章,请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