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蛋。”
仇薄灯轻轻地骂。
他拉住师巫洛的衣领,仰吻了上去。
晓雾漫卷,散进车厢。
靛蓝与深碧在微光中迷蒙,翠羽簪几欲垂落。呼吸落在脖侧,成年男子微凉的唇重覆盖上昨夜碾磨过的地方。仇薄灯仰起,视线落在车厢顶部的枝蔓纹上,忽又想起枎城细碎的银叶。
那,天光落在那双眸色非常浅的眼睛,像亘古的雪山,像始终未变的冰湖。
于是酒约脱口而出。
……要记得找我。
真的直都在找。
车帘细络在清风中摇曳。
……………………
晨时风寒。
朝晖穿过似有似无的轻雾,将余炭、马车、栅栏都镀上层淡淡的青白冷光。雾湿鬓发,早起的人们未见烦闷,反格外欣喜。
对于走荒的队伍来说,最怕觉醒来,四灰蒙晦暗,那意味所处的旷野快就会被黑瘴覆盖,需要迅速离开。与之相反,若升起的是白雾,则是个好兆,表明丘原洁净,鬼魅还遥远,大家还有时间唠几句嗑,喝几口粥,是漫漫跋涉中珍贵的喘息。
“老爹,接来走哪?”
韩二同护送走荒队的其他修士,在骡老爹的破锣旁边蹲成个圈,洒了细沙的地面用树枝画简单的地图。
“您都看老半天了。”
“催啥子催?”骡老爹不客气地骂,酒囊敲韩二脑门上,“说多少遍了,走荒可没得让你走回路的机会,走错段路,说不定就要把大伙全埋土了。”
韩二揉了揉脑门,不敢再催。
就像骡老爹说的那样,在旷野上,是没有回路可走的,又或者说,十二洲上除了各大仙门主宗所在地和空桑,城与城之间,并不存在真正的“路”。
并不是因为城池和仙门舍不得出钱出力在旷野上开路,而是因为就算大费周章开出了路,也没有用。瘴雾在厚土上流转不定,昭月辟出来的五尺道,瘴月黑雾中游走的死魂,保留了生前的习惯,如果有道路,就会循路游荡,渐渐地就将路给毁了。来年,瘴月过去,原先开辟出的道路,还会因淤积太多的污秽晦煞,成了夺命的陷阱。
久而久之,十二洲上,仅有城池之内的街道胡同,与城池周围的田间小径,而无大道通途。想要从座城池前往另座城池,只能在旷野之中艰难跋涉,“走荒”之称,便是由此得来。
基所有走荒队伍的首领称为“释公”,年纪都大,往往都是在走荒队长大的流浪,是十二洲大地上的无根之萍,生都在旷野上渡过。他们不仅熟悉某地区的地形,还对这地区的风向气候了如指掌。
走荒者,逐瘴而行。
唯有经验最丰富的释公,才能根据自己的经验结合原野的微小变化,判断这地区接来的瘴雾流向,从而做出走哪条路,去哪的决断。旦释公的判断出错,走荒就有陷入浓瘴的风险,而瘴雾越浓,妖物鬼祟越多,折损人手甚至全军覆没的可能就越大。
大多数时候,走荒队伍要是走错了,就没有机会回原来的地方,就算回去了,那也早被瘴雾盖了。
因此,十二洲流传首民谣,道是:
走荒愁,走荒愁。
愁那天黑难回。
东也走,西也走。
走东走西坟。
唱的便是走荒的辛酸艰险。
越是队伍庞大的走荒队,队领的释公就越谨慎。骡老爹叼破烟斗,会树枝在地上画了几条线,又手擦掉,会又眯眼睛看看。
韩二耐子等了会,忍不住又道:“老爹,可您老今也想太久了吧?”
“你懂什么,”骡老爹又酒囊敲他脑门上,“最近这路可没往年那么好走。”
“怎么个不好走?不都是压榨我当苦力……”
韩二嘀咕。
“骡老说的是不好判断的事吧,”旁侧年长修士插口道,“前段时间,太乙宗不是断了清洲金乌的牧天索吗?在清洲那边的太阳每天打座什么……枎城起落,不回空桑了。”
“那不是清洲的事吗?和我们涌洲有什么关系?”
韩二自打伤好留在走荒队,就已经少关注修士界的事了——反正不论是仙门还是空桑都是乘飞舟来来去去的神仙,和步步翻山越岭的凡夫俗子没多大关系。
说话的年长修士闻言就:“关系大了去,你没看骡老都瞅成这个样子?”
“卢道长,您知道?”
韩二挠挠。
“天轨,你懂什么叫天轨吗?”卢道长指顶,“月之行,因循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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