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陆净不知道该怎么做,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第一次知道,朋友之间原来也是会矛盾。
一边是这个朋友,一边是那个朋友,你要站到哪边去?你要拿什么来衡量?拿情谊的深浅,还是拿是非对错?
“如果做好了选择,”仇薄灯望向窗外,“就趁他不在走吧。”
……幸好左胖子去参加那什么劳子阁会了。
陆净想。
左月生在的话,这件事很难直接挑明吧……而任由它藏在那里,任由娄江一个人徘徊犹豫,就像放任一个伤口成为脓包一样,最后谁都难以回头。不过也未必就是“幸好”,仇薄灯有些时候其实心细如。
或者说,只要他愿意,他能比谁都细心。
但胖子还是会很伤心吧?
好吧。
陆净承认,自己也会点伤心,就一点……
出乎意料。
娄江脸色铁青许久后,问了一个完全不相干的问题:“仇长老,您心里瞧不上山海阁,是不是?”
陆净大感诧异,这都哪跟哪啊,怎么就突然从“小厮去留”上升到“门第偏见”上去了?
“是不是?”
娄江冷然地问。
“是。”
“为什么?”娄江沉着地继续问。
仇薄灯收回视线,忽然笑了起来:“鱬城发生的事,你虽然惊讶,但很快就接受了‘山海阁生了这种事’这一事实。为什么?因为你知道类似的事……或者说,你清楚现在的山海阁到底是什么样子。”
“鱬城米贵如金,饿死者甚众,真奇怪啊,你们山海阁富甲天下,明珠为灯琅玉为石,就算不愿不敢与空桑正面相抗,难道救济些粮食也办不到?办得到,只是你们山海阁心里鱬城早就是一座死城……何必为了一座死城空废粮食与物力呢?很多人巴不得鱬城赶紧死吧?它苟延残喘一天,根刺就继续扎在他们心里一天,提醒他们当中一些人,自己收了空桑多少好处,提醒他们当中一些人,自己当年如何无能懦弱。”
烛光照得他眉眼秾艳无双,说出的话却刻薄如刀。
“一管可窥天,一蠡可测海。”
“贪婪无度,塞耳闭目。”
“朽山枯海。”
仇薄灯抬起眼,漂亮的黑瞳带着冷冷的笑意。
“这样的山海阁,凭什么让人看得起?”
闪电点燃天地,狂风携裹暴雨。
………………………………
雨打在重檐歇山顶上,出清脆的声音,却传不进殿内。
山海大殿面阔九间,立柱三二,上刻金乌与浮云,斗栱柱头设一斗三升之重栱,檐角高高挑起,势如雄峰。殿内明烛万千,错金银纹铜案依次排开,每一张铜案上后都跪坐一位权参与决定山海阁命运的人,人的脸庞都被烛火照亮。外面狂风骤雨,殿中寂静凝肃。
铜案皆刻玄武镇海像,唯独左右上首两张除了镇海图,还刻了金乌载日图。
一张属于山海阁眼下的领袖,一张属于山海阁未来的领袖。
在过去的几年里,它总是空着的。今天,它命中注定的主人出现了。
几乎所人都在默不作声地观察这位终于出现的少阁主。
左月生。
左梁诗以“愚钝顽劣不堪入目”把他的糟心儿子到处乱塞,左月生小的时候一半的时间是在佛宗、太乙宗以及其他宗门渡过,美其名曰“与未来的仙门掌门人培养感情”。后来大了就不方便把宗门未来的领袖寄养别处了,于是就下放到山海阁统属的诸多小城小池去。是以,尽管他是山海阁少阁主,纨绔之名人尽皆知,但许多阁老还是头遭见到他。
能就任山海阁阁老的,皆是修为高深的大能,积威深重,平时随意一道目光都能令普通弟子战战兢兢。
此时此刻,被所阁老锋锐的目光审视着的左月生竟巍然不动!
他脊背挺直地跪坐在铜案之后,小山般的身形被烛火映照得更加魁梧,在其后的影壁上投下狰狞魔神般的影子。他驾驭着夔龙与火凤,微眯眼睛,注视自己身前的铜案,却没人觉得他是在怯弱,因为他脸上横肉紧绷,线条凶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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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位与他亲爹完全不同的少阁主,威风凛凛得让人侧目!
四下俱寂。
大家不知道这位少阁主走的到底是哪一套路数……这些阁老被奉在云端太久了,平日接触的人要么温文尔雅尊礼守仪,要么仙风道骨淡然洒脱,从未接触过开山劫道的俗世匪徒,再加上左月生神色凶狠,一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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