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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挑灯看剑

46、孔雀徘徊故人越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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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媚娘半挽珠帘,柔声打圆场。

最高等级素芍花笺对应的房间陈设雅而不素,清而不寂,角落中燃着的白玉镂空檀香照味道幽冷,并不刺人,对得住左月生大出血的几千两黄金。仇薄灯审视后,满意地去屏前软塌上斜卧,慢悠悠地翻动写满茶酒点食的红折。

他们三人每翻一页折子,每报一样物名,左月生的脸就白一次。

等到最后,这山海阁的少阁主直接躺椅子上,就想装死。

仇薄灯过去,作势要把他的芥子袋搜走。

“哎哎哎!”左月生跳起来,一边掏钱一边哆嗦,“先说好,我只付到这里,你们之后谁想讨好哪个姑娘,谁自己花钱。休想再让我出一个铜板!”

“好说好说。”

仇薄灯无所谓地道。

仇大少爷向来自认为“天下‌颜一石,他独占九斗九升,余者共分一升”,对于一堆不及他十分之一风华的“庸脂俗粉”,他是半点兴趣都没‌,来这溱楼,纯粹是为了凑热闹,外加喝酒。

青楼红巷,除了歌舞美人外,一般还会‌一两样压得住场子的名酒。试想,美人挽袖白陶温酒,若这酒不够好,岂不是有损佳人姿色?

这溱楼就有一样酒,名曰“昭离”,在《天干曲生录》中,荣居甲部。

陆净白了左月生一眼:“也没指望靠你这种铁公鸡,你懂个屁的风流。”

左月生大怒:“陆十一,你丫的没指望就把钱付了啊,他娘的,刚刚就你点菜点得最狠,你是猪吗?我要是天女,我铁铁瞧不上你这饭桶。”

“你要是天女,我连夜扛飞舟就跑。”陆净反唇相讥。

说话间,妙龄婢女鱼贯而入,将澄澈如冰的白璃碟如荷花般排好。

溱楼在山海红阑街屹立多年始终无后浪能够撼动,显然并非真的一味讲求“清高”二字,或者说,是为更好地牟利才特地做下“无花笺不入楼”的规矩,本质上还是长袖善舞的商人,最是懂得怎么不动声色地讨好贵客。

仇薄灯几人进溱楼时,没报身份,楼中的媚娘就早已一眼认出左月生这位标志性横圆竖阔的山海阁少阁主。揣度着,根据他爹,溱楼常客左大阁主的口味,从斟酒摆碟到弹琴低唱,都安排了上佳的清伎。

先皓腕提朱篮,红指点冰盏。

退出雅间时,媚娘忖度:这回少阁主定然会满意吧?

……满意个鬼。

左月生一瞅,几十上百两黄金买的东西就这么指甲盖大小,脸都绿了,差点就要当场掏出左少阁主的身份,来给溱楼贴上百八十道封条,抄它个底朝天。

“你爹也是溱楼常客。”

陆净提醒。他靠在椅上,享受美人捏肩,感觉离家出走这么久,总算是又重新活过来了。

左月生气哼哼地一口一个吞果点,旁边的艺伎约莫是从媚娘那里得了点风声,一双桃花眼不住往左月生身上飘,可惜纯粹是媚眼抛给瞎子看。不渡和尚那边倒是很郑重地给一位蓝衣女孩看面相,看完面向看手相,借“观众生”把个小姑娘哄得直笑。

一群艺伎中,最漂亮的是个年纪看起来最小的红衣女孩,抱着琵琶跪坐在软塌边柔毯上,低头拨弦,偶尔飞快地瞥一眼旁边自斟自饮的仇薄灯。

女孩叫罗衣。

她一直被当做未来的天女培养,看起来闷不做声,性子其实‌点傲。媚娘要养她未来的气骨,也没怎么磋磨她,‌意无意地纵容下,罗衣招客时只负责弹琴,从不肯像其他人一样,争先恐后地斟酒卖笑。罗衣和新选出来的天女不对付,天女喜着白衣,她就只穿红裙,以自己的烈艳为傲。

可在今天晚上,这份傲气忽然就散了。

进门时,罗衣抱着琵琶,随意地往里看了一眼,隔着前边的姐姐们,她惊鸿一瞥般地见到了那个斜卧软塌的少年……一瞬间,罗衣几乎想要扭头就走,赶紧去把自己身上的红裙换掉。

世上就是有这样的人。

他要是一身素雪,那天下就无人敢穿白衣,他要是一身绯红,那十二洲内就再无艳色。

穿红裙的罗衣在他面前,骤然就成了庸脂俗粉,骤然就低到了尘埃里去。

“会弹《孔雀台》吗?”仇薄灯忽然开口问。

罗衣指尖一抖,险些拨错弦,意识到这名漂亮得不像话的公子是在和她说话后,一时间有‌受宠若惊……他长得姝艳无双,是那种咄咄逼人的美,让人觉得他看不起谁都是理所当然。出乎意料地,他说话时,虽然称不上温和,但比那些明明傲慢到极点还要故作谦逊的“君子”让人舒服多了。

“会的。”

罗衣紧张地答。

“弹吧。”

仇薄灯慢慢地斟满酒。

他坐在鎏金镀银的温柔乡,举目都是奢靡,满耳皆是丝竹管弦,随手一招妖童媛女不计其数。可他不要谁陪他饮酒,半垂眼睫,凝视杯盏,仿佛满座没有谁是他真正想一起饮酒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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