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
黄金夔龙在仇薄灯左腕上活了过来,从一枚古老的镯子再次变回两条相互缠绕的小龙。铆合的獠牙下凹,前龙的尾刺收回,龙鳞忽张,古镯裂为两半,流火般崩飞向两个不同的方向。
手铐打开了!
风。
刀子般的凛冽长风。
衣袖被坠落时强劲的气流拉成一线紧绷的红,狭长的眼角扫开一抹绯色,黑气从越发冷白的指尖下蔓延,一点点盘绕过太一的剑柄……所有颜色在他身上陡然走向一个极致,仿佛狼毫肆无忌惮地在素纸上泼开水墨和朱砂,任由这三种颜色碰撞爆发出好似邪祟才有的惊心诡艳。
“噫吁枎哉,佑我之城!”
十万人放声而歌,十万人放声而悲,十万人放声而呼。
七根木萝从神枎上破空弹出,自四面八方卷向从天而降的仇薄灯。
仇薄灯漂亮的瞳孔清晰地印出木萝的影子。
它们前半夜攀附在神枎树上的时候,被占地数里的古木主干衬托得菟丝花般纤细无害。此刻在满城火光中,它们越冠而出,细者如古蟒,粗者如车辋,片片藤叶边沿形如累累锯齿,泛着茹毛饮血的狰狞。活人一旦被绞住,在瞬息间就会筋断骨折。
正下方、左下方、右下方全是破空而来的木萝,仇薄灯人在半空,避无可避。
左右的木萝触及衣摆,仇薄灯不闪不避,一脚点在正下方的木萝上,就势斜滑而下。他突然轻如鸿毛,失去对重量感知的木萝骤然僵顿在半空,藤叶在空中微摆试图捕捉猎物的踪迹。藤叶成对错落而生,每一对之间相隔的间隙不到一尺宽。仇薄灯依附在藤上,整个人忽然变成了一道流水,一道清风,悄无声息地从叶与叶窄窄的空隙中穿过。
叶缘在他脸上投下锯齿般的阴影。
指尖的浓墨爬过了太一剑的剑格,开始一点点沁入雪亮的剑身。
左侧和右侧的木萝在半空中撞击在一起,搅成一团。剩下的四条木萝被/操/控着,急旋回转,砸向攀附在藤上的仇薄灯。
“牲我血哉,佑我之城!”
仇薄灯一踩藤叶的阔面,扑身而出,一条横贯而来的木萝砸在他刚刚附着的地方,火星四溅。他转腕,剑尖点在第五条木萝坚如铁石的表皮上,沉腕!下压!长剑最柔韧的前半段骤然弯曲。
风声呼啸。
剩下两条木萝弧旋抽至,形如平面上一个收紧的旋涡,仇薄灯就落在旋涡正中心。剑身回弹崩直。剑脊成了一条墨线,迅速向两边剑刃晕开,双刃寒光一闪即逝,他借力一跃而起,与剩下两条木萝擦肩而而过。
他降落,被铺天盖地的阴影笼罩。
“风凄凄兮苦也!”
在半空袭击仇薄灯的七根藤条只是为了牵制他的行动。斜滑起落闪避间,神枎所有枝干上的木萝尽数倒卷而上,数以万计!它们在半空中编织成了一个圆形的巨大樊笼,将所有空间全部封锁,全部绞死。
再无一丝余隙。
仇薄灯站在虬错成结的七根藤蔓上,仰起头听着樊笼外整座城悲歌凄风苦雨。木萝如群蛇游动,收缩,压迫,连最后一些透过藤与叶的缝隙漏下的火光都消失了,黑暗中只余太一剑剑尖一点雪般的亮光。
樊笼虬结。
太一剑被黑色彻底吞噬。
“不知神之佑兮不佑!”
轰!
浓墨砸进清水,在半空炸开一朵碳素,藤断叶碎。
仇薄灯破笼而出,红衣黑发,一身戾气,提着从一把寒光凛冽的名门镇山剑变成一把森然邪剑的太一。
一道尖锐清脆的啼鸣。
地面浓烟中升起一片乌云,迎风而至,接住了仇薄灯。
是灰鸟!
它没死!
灰鸟展翅,载着仇薄灯掠过熊熊大火,掠过浓烟里不断崩塌的屋檐山尖起伏嶙峋的矮墙梁柱,掠过唱着祝歌叩拜的十万余人,掠过不断挥洒而出的枎树银光,扑向了城中引来天火的地方。
东三街,铁生沟!
高炉如昼。
神之佑兮不佑!
……………………
祝师反握绯刀,刀尖斜指地面,血沿着刀尖滴进黑色的土壤。
他受伤了。
他犯了一个相对他这种人而言简直不可思议的错误。
他在战斗中分心了。
仇薄灯从万丈高空纵身跃下的时候,他瞳孔骤然收缩,仿佛一瞬间见了什么最令他害怕的噩梦,下意识地回身,不顾一切地要去接住那道从高空坠落的鲜红身影。他忘了自己还在生死厮杀,被青铜长戟枪尖贯穿的右肩,留下一个狰狞的伤口。
六目赤面武神没能抓住时机,就势回戟撕开他的咽喉。
因为赤面武神也犯了同样的错误。
夔龙镯崩解的一刹,武神立刻扭头朝枎城的方向看了过去,赤彤如枣的脸上浮出一丝极度的震惊和极其细微的……恐惧。下一刻,他直接放弃与祝师的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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