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薛濂带血的尸首被摆放在正厅,举座皆惊,本来还吵嚷着要找周显麻烦的声音顿时沉寂了下去。
周显扫视了一圈众将道:“薛濂豢养士卒,意图谋反,现在已被诛杀。在座的诸位既然来到此处,就表明此事与诸位无关,因而你们也不必要为此担心。但京营占役严重,在座的不少大人或多或少都调用过京营的士卒或者其他的物资未还。按例,我应当直接将此事上禀圣上。但如此一来,难免会让圣上误以为诸位也有谋逆之心,这绝非我心中愿。因而,为了避免发生这种情况,我给诸位三天时间归还你们占役的所有士卒。只要你们能及时归还,此事就这样过去,我保证不会再追责此事。否则,我只能如实向圣上禀明一切。”
事情发生的太快,在场的很多人都没反应过来,只能由着周显的说法向下走。其中一个副将苍白着脸问道:“周大人,如果我们归还了那些占役的士卒,是不是一切就真的可以既往不咎了?”
坐在首位的文耀首先反应过来,突然厉声向那将道:“你给我闭嘴。”
文耀六十岁出头,长相清瘦,为五军营左都督。他没有爵位在身,在京营属于一种比较特殊的存在,无论是官声还是其他的都算能说的过去。能爬到五军营左都督这个位置也不是他能力有多强,而在于为人低调平和,不轻易与人交恶,而且他在京营待的比其他人长上许多。说到底,他是一个各方面都特别中庸的人,说不上有多么好,也说不出有多么差。
只见他斥责了那副将之后,接着站起来,微微欠身,望向周显道:“周大人,你说阳武侯谋反,可有证据?而我们这些人有罪还是无罪,又有谁来定夺?你一句话说阳武侯zào fǎn,又一句话给诸将定罪,这如何能让人信服?而且你现在以势压人,到底意欲何为?”
文耀的话语犹如在平静的水面扔下了一颗小石头,虽然没有引起什么大的sāo luàn,但京营诸将的窃窃私语声此起彼伏。他们看着周显,神色间暗含着疑虑,担心,恐惧,还有一种准备随时站起来指责周显的怒气。
周显蹙着眉头,他早就料到会有人跳出来,但是万万没想到是文耀。这样一个低调的人突然愿意在这种情况下当这个出头鸟,是他性格中本来就有强硬的部分,还是这背后有着其他自己看不到的原因。
周显暂时还看不透,于是收住心思,淡淡一笑,站起来略微拱手道:“文左督,如果我没有证据,敢直接处死一个大明侯爷吗?虽然现在我无法马上向诸位展示,但接下来的一两天一切自会显明。而您所说的一切由我一言而决,还真是高看我了。诸位是否有罪,有多大罪,都由陛下一人决定,我只是将情况如实上禀。只是占役士卒和拥兵谋反这两件事情在发生之前有太多相似之处,我不愿诸位因此而被陛下问罪,这才有如此之说。如果文左督以为我这是在以势压人,我也没有办法。”
周显的回答圆滑,并不能使文耀满意,他继续追问道:“周大人,你提前让我们都来这里,而自己却前去诛杀薛濂,这分明就是早有预谋。现在却突然告诉我们,此事就这样了了,如何让我们相信?”
周显回道:“圣上命我清查京营,我不想得罪在座的诸位,但我需要给圣上一个交待,所以我也想尽快了结此事。只要按时归还,我便不再继续追究,大部分人都可如此,但一些人除外。”
文耀哼了一声道:“哪一些人除外?”
周显沉默了一下道:“神枢营的鲍旭,神机营的李昊森、高旗,五军营的马勤善、高德广,张学林等六人贪墨军饷,盘剥士卒,罪不可赦。来人啊!剥了他们的官袍,给我押下去,暂时关入京营监牢,等待后续问罪。”
十几个兵将拥入厅堂,不顾那几人的哀求呼喝,将他们全部押了下去。
周显看着文耀苍白着的脸,轻笑道:“文左督,这几个人除外。而剩下的人只要归还了占役的士卒,我自不会再上禀给圣上,此事也就这样结束。如果说到这里仍旧不能使你相信,我只能像你之前所说的以势压人了。”
文耀满腔怒气,但无处施法,冷哼了一声,坐了下去。而其他人的表现更不如他,没一人再敢言语。
面临的压力比周显最初想象的要小很多,甚至可以说微乎其微,周显心情轻松的同时又感觉一些失望。
历来军队都是一个整体,也许每个人的性格各异,但他们面对外来者的时候总能保持团结一致。无论是生是死,最有几块特别的硬骨头。
但眼前的这些人,长久的养尊处优不仅掏空了他们的身体,也掏空了他们的心志。略作反抗便把控制权交给了别人,连一句大声的话语都不敢说。也无怪乎李自成兵临城下之时,他们依靠着北京城这个国内最坚固的大城竟然没做丝毫的抵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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