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光启看见朱慈炅满脸忧郁,眉头深锁,知道皇上正心烦呢,他并没有说什么,而是郑重的给朱慈炅行了个君臣之礼。
朱慈炅不由奇怪了,一般私下里没人的时候,这些繁文礼节都是免了的,徐光启今天竟然如此郑重,他不得不也郑重的给徐光启行了个师生之礼。
徐光启坦然受了他这一礼,然后从怀里抽出一份奏折,严肃的道:“皇上,微臣虽然名义上是您的老师,却一直没有教导您什么,微臣深感羞愧。今天,微臣特意写了份奏折,希望能对您有所帮助。”
说罢,他郑重把奏折递到朱慈炅跟前。
这话怎么听着有些像交待遗言啊!朱慈炅呆呆的看着徐光启,他真的老了,头发胡子全都白了,手脚都好像有点不听使唤了。目光转移到徐光启颤抖的双手上,看到那份奏折,他才反应过来,连忙用双手恭敬的接过奏折,担心的问道:“恩师,您这是怎么了?”
徐光启欣慰的摇了摇手,微笑道:“没什么,没什么,这人一上了年纪就容易感怀,皇上不必担心,微臣没事。”
说完,他竟然一个拱手,告退了!
朱慈炅呆立了半天才回过神来,徐光启这到底是怎么了,难道是因为奏折里的内容才这么失态的?好奇怪啊,朱慈炅摇了摇头,轻轻的翻开奏折,仔细的看起来。
刚一看到标题,朱慈炅的脸色马上就变得郑重了,因为这份奏折的标题是:为君之道!
他都当了三四年的皇帝了,还没有谁教过他为君之道呢,按理这些都应该是他父皇言传身教的,但谁叫他便宜父皇死的早呢,基本上什么都没教给他就挂了!
现在终于有人教他为君之道了,他怎能不重视,他三步并作两步跑回书桌前,坐下来认真的品读起来。
第一段倒没什么,是摘抄自《贞观政要》卷一,君道第一中的一段话:
为君之道,必先存百姓,若损百姓以奉其身,犹割股以啖腹,腹饱而身毙。若安天下,必先正其身,未有身正而影曲,上治而下乱者。
这是唐太宗李世民对手下的侍臣说的一段话,意思是当一个国家的君主,必须先保存百姓。如果损害老百姓的利益来奉养自身,就如同割自己大腿上的肉来填饱自己的肚子,肚子填饱了,人也死了。如果要想天下安定,必须先端正自身,绝不会有身子端正了而影子弯曲,上头治理好了而下边发生动乱的。
这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呢?我没有欺负老百姓啊,也没有行为不正啊!
朱慈炅好奇的往下看去,原来徐光启并不是在批评朱慈炅行为不正,损害百姓利益,他所说的是皇室的宗亲!
他在第二段引用了嘉靖时期,巡按直隶监察御史林润奏折里的一段话:今天下之事极弊而大可虑者,莫甚于宗藩......天下财赋岁供京师粮四百万石,而各处王府禄米凡八百五十三万石,不啻倍之。即如山西,存留米一百五十二万石,而禄米三百一十二万石;河南,存留米八十四万三千石,而禄米一百九十二万石。是二省之粮借令全输,已不足供禄米之半,况吏禄、军饷皆出其中乎。
紧接着,他又列举了皇室宗亲的头衔和年俸标准:
亲王:禄米一万石;
郡王:禄米两千石;
镇国将军:禄米一千石;
辅国将军:禄米八百石;
奉国将军:禄米六百石;
镇国中尉:禄米五百石;
辅国中尉:禄米四百石;
奉国中尉:禄米三百石;
这个看起来好像不多,一个奉国中尉一年禄米才三百石,折算成银子才三百两,一个皇亲国戚,这点钱好像压根就不够花。如果是明初这点禄米加起来自然是不多,朱元璋总共才二十六个儿子,三十多个孙子,其他兄弟、叔伯加起来总共都不到一百人,禄米也就几十万石,对整个大明来说压根就不算什么。
但是,到了明末就不一样了,因为宗室子弟都太能生了,所谓饱暖思**,一天到晚吃饱了饭没事干,怎么办?自然是进行造人运动最为舒爽,不但自己舒爽了,如果一不小心造出个带把的,那就赚大发了,一个奉国中尉一年都能赚三百两银子,最少能白赚十多年!
所以,宗室子弟一个个都拼命的生,著名文人王世贞在《皇明盛事》中记载,庆成郡王朱济炫一口气生了一百个儿子,除了长子世袭郡王,其他九十九个全是镇国将军,家族聚会时,竟然闹出了同父兄弟之间不能尽识的笑话,这些皇室宗亲的生育能力可见一斑!
据徐光启统计,到崇正三年,皇室宗亲的数量已经达到了恐怖的三十多万,年俸禄米达到了恐怖的一千三百多万石,大明一年的税收有一大半都给这些宗亲发年俸去了!
就这样,这些宗亲还不满足,他们大多数沉溺于富贵,妄自骄横,不知礼仪,更有甚者,还和地方豪绅勾结兼并土地、强纳妻妾、压榨佃农,以致民不聊生,贼寇四起。像土地兼并最严重的河南,徐光启引用了李于麟的《送客河南》中的一句诗:‘唯余芳草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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