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给我滚出去!”
康家庄,为不肖子又做蠢事而烦闷不已的康善才刚冲下人发完火,就觉得喉头发甜,赶紧掏出手绢捂住嘴,待下人走出后,康善才压抑的咳嗽出来,咳完,拿下手绢看时,入眼一滩暗红。
康善才不动声色的将手绢折好,放入袖内。
自己十年前还身壮如牛,可如今这身子骨越来越不行,估计是熬不过今冬了,老子这一去,四哥儿这个不成器的小东西可还能活?
都说龙生龙凤生凤,康善才也曾有两个好儿子,可惜都去得早,才二十年的时间,自己竟然就记不清大郎、二郎的相貌了。
至亲尚且如此,可想无论多么风光人物和事业,随着时光的流逝,也会最终化成空吧?可惜自己懂得这些道理已经太晚了。
三十年前的康善才也是个只由己不由天的豪气人物,对族内传承那是嗤之以鼻,什么狗屁沙陀族后裔,一百多年前盛极一时的沙陀族能来着穷乡僻壤?不过是个京师政治斗争失败,就近编管的小家族给自己脸上贴金罢了。
百余年的各村通婚,管你什么血脉,也早就稀释得一干二净。
即便真的是先后建立后梁、后唐、后晋、后汉和后周整整五个朝代的沙陀族,还不是早成了过往云烟?
只信自己的康善才为了自己的地位权势和子孙福祉,用尽手段化族为家,才换来现在的一切。
但自己的所作所为似乎触怒了老天,耗尽了家族的气运,早年不信命的康善才现在不敢不信了。
发妻给自己生了三子一女,长子体魄健壮,心狠果敢,颇类自己;次子七岁感染天花,没了;三子早慧,挺过了天花,却在十六岁那年偶感风寒而亡,唯一的女儿也死于难产。
二十六年前的黄麻胡袭村,康善才派大郎将黄麻胡的人引向村西南,成功重挫了康仁一家,但在后来的乱战中,大郎也不幸伤了脾肾,不能人事。
多方求医无效的情况下,四十有三的康善才不得不纳妾已图家业后继。
不想大郎受伤后性情大变,竟趁着自己外出之际,缢死了已怀胎七月的小妾。
又过了两年,发现自己与大郎矛盾实在不可调和,康善才亲手送走了这个自己曾经寄予厚望的长子。
而后,康善才接连纳了三房小妾,夜夜耕耘,最终却只得了这一根独苗。
晚年得子,自是宝贵得不行,取名为康嗣,就是希望其长大成人能顺利继承家业。
可惜宠溺出败子,已近十七岁的幼子身上完全看不出一点能继承家业的迹象,每天不是斗鸡走狗,就是欺压乡邻。这些年,连续给他请了四个西席都被他气跑。
这次好不容易骗了个不知深浅的过路书生,没教到一个月,险些又被这逆子气走。
“阿郎,四哥儿回来了。”正思索间,便听到老管家在门口喊。
身着劲装手挽猎弓的康嗣一上堂,便抓起桌上的茶碗猛灌,喝完才问:“爹爹,你找俺作甚?”
这逆子是顺毛驴,越骂越跳,康善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问:“四哥儿,今日行猎可有收获?”
“嘿嘿,打了一只好肥的野羊,已送到后厨,给爹爹炖汤喝。”
这中原腹地,周边又没大山,那来的野羊,分明是村人自家养的羊吧?
康善才无力的摆摆手,吩咐管家出去善后。
示意康嗣坐下,康善才问:“昨日嘱咐你给夫子道歉,去了没?”
“那措大!”眼见老父就要变脸,康嗣赶紧改口,说:“等羊汤炖好,俺就给夫子送去,当面陪不是。”
见幼子态度恭顺,康善才语重心长,说:“四哥儿啊,待我去后,这偌大家业就都要压在你的身上,别看只是一个都保一两千人,光靠打打杀杀可治不好,还是得多读书,会用人。村人如羊,养着就是供咱们吃肉喝汤的,但你也不能把他们都逼到了墙角,羊急了也顶人。”
康嗣老实地答道:“爹,俺知道了,对付羊,俺有的是办法,就算躲到墙角,俺也可以拿弓射它!”
“咳,咳咳咳——”
“爹!你咋吐——”
康善才赶紧止住幼子的叫喊,声音虚弱地说:“我这身体熬不了多长时间,你爹为了这家业,可是害了不少人,你要是再不长劲,等我死后,当年咱造的孽,恐怕都要还回来了。”
康嗣是真慌了,连连点头。
“爹,俺听你的就是,你可别死啊!”
康善才低声喝道:“嚎甚!老子还没死呢!前天我让你找康仁说的事,你说了没?”
“说,说了,他答复俺说‘等这两日处理完城内的琐事,就回来安心打理族田’。”
康善才点点头,缓了口气,问:“四哥儿,你可知爹爹为甚要将族田交他打理?”
康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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