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沈沫瞪了一眼自家毒舌的师兄,然后拎着垃圾袋,走出房门的时候,许愿刚刚披着月色,一身疲惫地回到了社区。
夜色已浓,老旧的小区里,道路一侧的路灯时灵时不灵地闪烁着。
许愿走在这条小路上,面色沉重、脚步缓慢。
她虽然身心疲乏,却也没有劳累到连脚步都迈不动的地步。如此步履蹒跚,只是因为一个她自己也不愿意承认的原因——她不愿意回家。
实际上,她之所以这么晚才抵达小区,也是因为她内心对“回家”的抗拒,所以才一直在警视厅里拖延着,直到眼看时钟就要逼近九点。
“唉。”
许愿吐出一口浊气,仰面望着夜空,倒映着明月的瞳底流露出来的眼神十分复杂。
她不愿意回家当然不是因为家,而是因为家里面的“人”。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为何她与她母亲的关系竟然会闹得如此僵硬?即使同处一屋、时时见面,也可以一言不发、形同空气。
总感觉那是很久之前就埋下了的种子,但直接诱因却是前几天的事情了。
“或许我就不应该将她接回这边。既然看不顺眼,就应该离得远远的。”
许愿很早就离开了自己的那个家,搬到了外面来住,当初的理由是方便上下学,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她只是不愿意再在那个家里面呆下去了。之后,在许愿的印象中,也极少或者该说是几乎没有再与母亲联系过。
直到前段日子,她的母亲因病住进了医院,她才去看过一面。
透过病房的玻璃,凝视着那躺在床上睡过去的苍老女人,那满脸的皱纹和夹杂着银色的头发触目惊心,许愿这才发觉自己的母亲原来已经老了这么多。
而后,许愿就将母亲接回了家。她本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了,即使再有什么龃龉,也该烟消云散了。不曾想,记忆这种东西,总是在人以为已经淡忘了的时候突然掀起波澜。
不知道是她先开的口,还是她的母亲,总之,两人又一次陷入了那势如水火的关系当中。只是这一次两人似乎都“成熟”了,不再是永无止境的争吵和打骂,转而代之的是冰冷与沉默的峙。但这种冷暴力反而更加令人窒息。
时隔多年,许愿再一次感受到了那所谓的“家”的氛围,还是一如既往的让她仿佛快要溺死。
许愿每天入睡前都曾想,既然母亲的病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干脆让母亲搬回去好了,只是第二天起来,看着母亲躺在床上那一动不动的样子,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还能怎么办?血浓于水,双亲不由孩子自己选择,家庭这种东西一旦形成,似乎就要永远无法摆脱了。
思绪飘转间,许愿已经抵达了家门口。
踌躇半晌,还是叹着气将房门打开。
霎时间,空调的寒气扑面而来,让她暴露在空气中的肌肤泛起细小的颗粒。
一片漆黑中,只有月色挤进那拉紧窗帘的一丝缝隙,溜进了屋中,落在那坐在摇椅上的女人身上,照亮她因为肌肤皲裂而倍显苍老的手上,而她的整个人则是仿佛已经融化在了黑暗中。
许愿这一次本也想与往常一样,一言不发地就往屋子里走,但大概是因为看见了那只手,令她的心莫名一酸,同时也停下了脚步。
她侧对着母亲,装作不在意地说道,“空调——温度调高一点吧。虽然是夏天,但这也太冷了。”
她努力释放出些许善意,但换来的却是空气中一阵冰冷的沉默。
又来?
“你就不能说句话吗——”
许愿顿时心头一阵冒火,只是在回眸后却戛然而止。
母亲双目紧闭,原来早就睡着了。
许愿只能闭上了嘴。
她看着母亲那苍老得可怕的脸,在这黑夜中似乎透露出一股将死之人的暮气,心中的酸涩更加浓稠,令她忍不住咬住了唇。
她呆立半天,才轻声说道:“要睡就回屋子里去睡啊。”
她轻轻走到母亲身旁,本想抱着她回屋,但都已经弯下了腰,在双手触碰到母亲那边冰凉的肌肤时候,却又陡然僵硬住了。
许愿面色僵冷、一动不动,心中油然而生的情绪是一阵阵的强烈抵触,而在那抵触背后则是深深的怨念。
她还是没有办法做出这种表达“爱意”的行为。持续了数年的争吵与仇恨,怎么可能一个照面就烟消云散?
吐出一口浊气,许愿直起腰杆,稍作犹豫后,回屋拿了一张毛毯,轻轻地盖在了女人的身上。
这是她目前可以做到的最大程度了。
她看了一眼空调的温度,本想将其调高,但一想到母亲第二天起来极有可能因此与她大吵一架,就叹了一口气,放下了手中的空调,然后回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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