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庄有个刘春茂,今年二十九岁,是个干活不要命的年轻庄稼汉。他饲养一匹小马驹,赤红的毛色,膘肥体壮,昂头撅尾,嘶声嘹亮,谁见了谁喜爱。这牲口也有点美中不足,它撒起野来,象离弦的箭儿,狂奔乱跳尥蹶子,谁也治不了它。
这年刚开春,乡里修公路,刘春茂赶上六尺来长的大架子车,套上那匹心爱的马驹子,给修路工程队送礓石。
这天小晌午,刘春茂赶着装满礓石的车子跑得正欢,到了赵庄村头,下了坡,远远看见有个小孩在前头摆弄刚裁下的树苗子。春茂赶紧拽缰绳吆喝牲口,谁知枣红马正跑得起劲儿,不但不遵号令,反而兴致大发,“咴……”一声长嘶,四蹄生烟地向前飞奔。春茂急了,一边大声喊叫:“小孩儿,躲躲——”一边甩开鞭子“叭!叭!”照马身上狠狠抽打,想让它停下。那马驹子挨了揍,野性发作,猛一尥蹶子,挣脱缰绳,横冲直撞地往前狂奔。
那个在给树苗培土的小孩儿,约十来岁,听见喊声,扭头看见烈马拉着车子如狂风般卷压过来,早已吓得魂飞魄散,没了主意,不但没往路边躲,反而往路中间跑去。说时迟,那时快,马飞车过,一场大祸铸成了。
刘春茂扑上去,抱超孩子一看,死了!刹时神情痴呆,浑身打颤,大张着嘴,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大路两边,正在地里干活的人见出了祸事,纷纷跑来观看。
好半天春茂才还过神儿来,他泣不成声地问:“这、这……是、是谁、谁家的孩子?”
围观的人认出来了,忙说:“哎呀!是赵青海的儿子小改啊!”
有人告诉他,这赵青海,人不赖,耕读教学二十载,是个知书达礼的人口可他的老婆脾气拐,外号叫“胡涂灶奶奶”。唉!这人命关天事情大,想了结,她失孩子你破财!
人们的这些话,算是给吓迷了的春茂头上浇了瓢凉水,使他清醒了许多。他两手托着孩子的尸首,往赵庄赵青海家走去。
赵青海刚放学回到家,正在屋里洗手。他的爱人李满月在灶屋里忙着生火做饭,一抬头见一个汉子托着自己的孩子走进来,迎上去刚要问话,仔细一瞅孩子满脸鲜血,身子僵硬,已经死了。她大叫一声:“哎呀!我的孩子……”一口气憋在喉咙里,当即昏了过去。
赵青海赶忙上去抱住老婆,又是揉搓咽喉,又是掐“人中”穴,嘴里一迭声喊着:“满月,你醒醒,醒醒……满月,改他妈……”
看看妻子鼻子里有了气息,赵青海这才把她放到了床上。
春茂满眼含泪,断断续续地向青海叙说了牲口撒野,重车辗死孩子的经过。青海一边听一边抹泪叹息。过了一会儿,只听见满月喉咙里咕嘟一响,眼皮儿动了动,象是要醒。赵青海赶忙给春茂摆手:“快走吧,你快走……她醒了,瞅见你,非得拚命不可!”
再说刘春茂的媳妇槐花,正在大门口坐着纳鞋底子,见枣红乌拉着一车礓石跑回来,却不见男人的影子,心里就在犯疑。直等到晌午头,才见春茂失魂落魄地回来,他一说轧死了赵青海的孩子,便把槐花吓得晕头转向,嘴里结结巴巴地说:“这……这可该咋办,得给人家偿命……得住法院……得……我的天哪……”
春茂说:“轧死孩子丢条命,人家拿咱咋办,那只好凭人家作了。可人家养孩子费了十年工夫,咱不能叫人家人财两空。我想,咱多凑合几个钱,给他家送去,先安安青海哥和大嫂的心!”
槐花连连点着头。春茂想了想,打算将信用社存的那四百块钱取出来,再卖了一头大猪,和门外那两棵桐树。这样算了算帐,总共才九百来块钱。春茂摇摇头:“不够。要不……把咱这部电视机先转让了。”
槐花有点舍不得,寒着脸,撅着嘴,半天才嘟囔着说:“一下子把家里掏这么空,日子还怎么过…”
春茂坐下来,开导妻子:“槐花,咱往后多出点汗,多吃点苦,要不了三二年,这个亏空就填补住了。常言说,要想公道,打个颠倒。要是咱的孩子死了,你心里啥味儿?咱的小光才三岁,别人给你出一千块,你愿卖不愿?”“一万块我也不卖!”“是嘛,钱是身外物,儿是连心肉。咱就把整个家业都给了青海哥,只怕也治不住人家心上的伤痛……”
槐花淌着泪摆着手说:“别往下说啦,都怪我糊涂。该多少钱,就是扒房子卖瓦也要凑够。”
夫妻俩当晚东找西借,总共凑了一千三百二十块钱。第二天早起,春茂将一千三百块的整数用手帕包好,又到供销社用二十块钱给小改买了一套衣裳,双手托着往赵庄而去。一进青海家院子,春茂“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头顶着衣裳和钱,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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