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不明白,那个眼神,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这是影片倒叙之后的开篇。
那一年盛夏十八岁。
容修点了暂停,看了劲臣一眼,并没有问什么,他明白这和很多创作一样,可能要有一个前后呼应的结构。于是,他移动鼠标,点击在下方刚导入的片段素材上。
也就是昨晚容修离开之后,劲臣补拍的镜头。
那一场戏,盛夏从谩骂的人群中逃出来,犹如过街老鼠一般跌跌撞撞。游荡在街上时,盛夏经过了路边一个流浪汉,他一下停住了脚步。
这个场景,非常短,只有七秒钟,和开篇呼应,没有一句台词。
三十二岁的盛夏,狼狈不堪,他站在了流浪汉的对面。
流浪汉抬眼望着他,还是那个熟悉的眼神。而盛夏的眼神也和他差不多。
开头结尾的流浪汉,甚至是同一位龙套演员扮演的,连打扮都一模一样。
这种艺术手法,会给观众一种时空穿梭的错觉感、戏剧感、荒诞感。
——已经过去十三年了,南北两地相距这么远,两个流浪汉肯定不是同一个人。但是,这一刻,落在流浪汉脸上的镜头,仿佛成了盛夏的眼睛,在他的眼中,他幻觉地看见了同一个人。
也解开了他年少时的那个疑惑。
不过,导演并没有给出答案,这应该是由观众们思考的部分。
——那个眼神,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容修也在思考。他选择了片段重复播放,接连看了二十几遍,然后,他将视频暂停在“盛夏”与流浪汉对视的那一画面。
容修凝视着屏幕里的画面,一直没有再动。
劲臣张了张口,刚想要解释什么,容修扬了下手,朝桌上纸袋的方向:“那有吃的,饿了就吃。”
“我吃过晚饭了。”劲臣说。
“哦。”容修指尖捻着一粒小骰子,斜倚在椅子上,眼睛紧盯着电脑屏幕,目光很快涣散,似乎在走神。
劲臣很清楚,现在并不是打断他思路的时候。对于影片和人物的看法,包括角色的人物小传在内,也是他个人的分析,眼下不应该把这些强加给他。
于是,劲臣便坐在一旁不发出一点声音,只是目不转睛地注视他。
如果这一幕被期待“两位创作者讨论剧情”的李里导演看到,想必一定会莫名其妙、大失所望吧。
大约过了十多分钟,容修忽然开口:
“盛夏。”
“嗯?”
“你后悔活过吗?”
“没有。”
“最后也没有?”容修又问。
劲臣说:“没有。”
回答完之后,容修就没再问了,他又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书房里一片寂静。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大约二十分钟之后,容修拿起桌上的铅笔,在乐谱纸的空白处,飞快地记录下了一句:
[我从没有爱过这世界,它对我也一样。]
《拜伦诗选》上的一句,容修盯着这句良久,然后摇了摇头,把这句话划掉,又用鼠标点开下方的一个视频。
那是盛夏在小胡同里死去的最后一幕。
盛夏到底爱没爱过这个世界,那么,他还爱曾经爱过的那些人吗?
濒死时,他在想什么,心中是否依然存有希望和温暖?
死不瞑目的那一刻,他唇角的那抹微笑,究竟是什么意思?
笔尖停顿在乐谱的字母“c”上,容修的笔速很慢,落笔有力,他在c的后面加了几个字母。
他为这首“c”,取名为《crush》
crush。
压碎,捣垮,碾碎。
——这是盛夏的命运。
还有第二种意思:
将某物塞进狭小的空间内(……)
——这是,咳。
日常中,crush的这两个意思运用较多。
不过——
容修更在意的是,它的第三层含义:
——热烈地、短暂地、羞涩地“迷恋”。
劲臣愣住很久,猛然间觉得,就是它了。
这个词,和love不同,crush,正如盛夏于这个世界,亦如那些人于盛夏。
随后,容修从椅子上起身,拿起那一摞乐谱纸,还有铅笔,往钢琴那边走。
他坐在琴凳上,指尖落在黑白琴键,钢琴曲响起,悦耳流畅地回荡在书房内。
时而行云流水,心潮澎湃,时而断断续续,这时他会停下来,拿起笔,在乐谱上删删改改。
大约三四分钟的优美旋律过后,容修的手指放缓,曲子渐渐变得轻柔,仿佛潺潺的溪流,在书房内缓缓流淌。
然后,容修的嗓音轻轻响起,没有歌词,只是轻声吟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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