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走得早，母亲生活不易。
上学时，别家的孩子受了欺负，一准回家跟爹娘告状。
而李正，自小就懂，母亲的肩膀瘦，有什么苦，得学会自己往下咽。
日子久了，李正就把所有事藏得严严实实，甚至自个的心里话。
说起来，李正的这种乖巧，反而成了他们母子之间的一道隔阂。
当母亲的，自然能看出李正心里藏着事，儿子不肯说，母亲心里又怎能不难过。
“妈，从小到大，都是您问我想吃什么想喝什么想要什么。今天，儿子问您一句，您想要什么？”
听着李正不容置疑的问话，陈芳心里咯噔一下。
她想要什么？
是什么？
“妈老了，没啥想要的。就盼你能出人头地，不用再过苦日子。”沉吟片刻，陈芳回道。
“出人头地，不过苦日子。妈，绕了半天，你说的还是我想要的。”李正苦笑道。
闻言，陈芳一笑，伸手摸了李正脑袋一下，道：“傻儿子，你想要的，就是妈想要的。”
一刹那，李正心里像是打翻了调味罐，五味杂陈。
“妈没啥学问，不会说话，你也别跟妈整那么深奥，妈真的听不明白。”
见李正情绪有些不对，陈芳略显慌张，赶忙说道。
听罢，李正倏忽一下起身，径直走到院里那棵杏树下，指着家里那间大瓦房。
“过段时间，我把瓦房拆了，盖成两层小洋楼，您老就住在一楼，儿子亲自给您设计一个房间。”
“还有这棵杏树，我打算用篱笆把他它起来，旁边挖个小池子，养养鱼养养虾。”
“这片空地，我打算整个亭子，当间摆个藤椅。”
“等两年，儿子娶个媳妇，再生个大胖小子。您老坐在凉亭藤椅上，看儿孙在咱家院子里瞎跑。”
一口气说了几句，李正憋的弯着腰，气喘吁吁。
只是李正说完，陈芳张着嘴巴，满脸呆滞盯着李正。
这样子，就像是盯着一头傻狍子。
半晌，陈芳使劲咽了一口唾沫，冲李正道：“儿子，你不会在外面受什么刺激了吧？”
听完，李正一脸愁容。
敢情真是亲妈，拿他当精神病了。
“妈，我真没受刺激。”
“那你是成心要气死你妈了！”忽然，陈芳猛地起身，冲李正怒喝一句。
看到母亲发火，李正愣了一下，神情有些落寞。
院子里，只有清亮的虫鸣声。
好一会，李正长出了一口气，沉声道：“妈，您老是不是觉得，我一个京华大学毕业的高材生，在魔都混不下去，灰头土脸回了农村，给您老丢脸了。”
“丢脸？你妈我一个人把你拉扯大，到哪都不丢脸！”
“人言可畏啊儿子，你就这么回了村里，走在路上，别人会怎么戳你脊梁骨？你受得了吗？你受不了！”
此时，陈芳已有些气急败坏，两句话撂下，转身头也不回进了屋。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其中道理李正比谁都明白。
更别说李正还是个状元，就算是个普通年轻人，不想着到外面闯出一片天地，一心留在村里，流言蜚语、冷嘲热讽接踵而来，走在村里，背后也是指指点点。
心理再强大的人，恐怕也招架不住，不出两天就得精神崩溃。
“城市套路深，农村人复杂。看来，想要安安静静过个小日子，比起做首富来更难。”李正摇摇头，苦笑道。
而后，李正默默把碗筷收拾好，从屋里拉出一把躺椅，躺在院子当间。
头顶是漫天星辰，周旁是小院清静。
这时，李正忽然想起一句话“百年随手过，万事转头空”。
时间才是良药。
屋内，陈芳透过窗户，看着院里安静的李正，心里有股说不出的滋味。
心疼，又有些窝火，还有些恨铁不成钢。
“可儿子刚才说的，一个院子，儿媳妇，还有个大胖孙子....”
陈芳喃喃自语，脑海中浮现出李正勾勒出的画面。
温馨恬静的生活，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心安。
一夜转瞬而过，李正在院里睡了一夜，难得睡得那般沉。
清晨，天色放亮，村里公鸡嘹亮的打鸣声将李正吵醒。
“醒了，赶紧去洗洗吃饭。”
刚睁开惺忪睡眼，耳畔传来母亲的声音。
院子里，石桌上，陈芳打了一碗鸡蛋汤，弄了一碟咸菜，还有一个馒头，简单的早饭。
夫妻吵架还床头吵床尾和，更何况一对相依为命的母子。
陈芳再生气，过了一夜，火气也消了一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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