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娘又翻了一阵子卞大娘子的集子,便晕晕乎乎睡去。待醒来时,已是傍晚。
窗外人群愈发喧闹起来,各式花灯在夜间游走,比白日更绚烂辉煌。打扮入时的娘子郎君比比皆是,满街欢声笑语,永夜不绝。
五郎与绍玉闹着要同去看灯,卞大娘子遂进来唤七娘,只见她睡痕尤新,懒散坐在床头,倚着白瓷枕屏。
卞大娘子扶她下来,又重新帮她束了发,只望着铜镜笑道:
“谢郎容貌,倒生得像位小娘子。”
七娘一惊,故作玩笑,只道:
“我本堂堂男儿,大娘子莫要取笑。”
只见五郎在帘外,戏谑道:
“他在家中排行小,爱同姊妹们一处玩,养得娇贵些。”
七娘白了五郎一眼,卞大娘子笑道:
“我瞧着,谢郎却比五郎温润些。”
五郎讪讪笑笑,玩闹片刻,几人便同往灯市去。
元夕佳节,灯市如昼。方至街上,七娘便闹着买灯,五人至一家灯铺,皆各自挑了。
卞大娘子与五郎挑了对皱纱嵌宝蝴蝶灯,卞苍挑了红锦鲤鱼灯,绍玉看了许久,只随手拿了盏麒麟瑞兽灯,七娘则一眼看中一盏绢帛掐丝莲花灯。
那盏莲花灯,看着虽素净,只那纹理脉络皆是一丝一丝掐出来的,精致得紧。
一行人正往宣德门看烟火去,五郎与卞大娘子携手走在前面。
那二人你侬我侬,软语嬉笑,好不浓情!想来,世间男女平日少有相会,自是盼着那来之不易的“人约黄昏后”。
只是卞大娘子比不得寻常闺阁女子,她与五郎常来常往,总是见得多些。
但在这般的夜晚,也难免牵动情丝柔肠,好似久别重逢,恨不得二人揉作一人。
绍玉与卞苍、七娘行在后面,不时看着前面那二人发笑。
街市上的人又多又杂,拥挤纷纷,绍玉只一面行去一面护着七娘。
卞苍见了,只酸道:
“到底是谢郎娇贵,奴家这副糙皮囊,便是弱女子,哪有个兄弟姐妹护着?”
绍玉只笑笑道:
“你只不骂人便好,哪里需他人相护?”
“王郎好没意思,白白的又打趣奴家!”卞苍嗔道。
七娘见卞苍模样,知她是真性情,方道:
“我自小身子弱,原是家里嘱咐了三郎。他倒是个不解风情的,我来护着小娘子。”
说着便拉起卞苍行去,直往最热闹处凑。
绍玉只得在后面追,一面唤:
“七……谢兄弟,你们慢些,当心挤着!”
待走得远些,卞苍只悄声向七娘笑道:
“这个王郎怪得很!你正经哥哥不曾管你,偏是他事事管束!”
七娘心下一慌,忙解释道:
“小娘子这话!想来,你我一处,怕是他想跟着娘子,便拿我做托辞罢!”
“果然么?”卞苍睁大眼看着七娘,又自语嗔道,“没心气的!”
卞苍回头瞧了瞧绍玉,他正挤着人群过来。她低头一笑,便道:
“看他着急,我去寻他。谢郎在此处等等?”
说罢,卞苍便逆着人群寻绍玉去。七娘个头小,早已望不见卞苍,亦忘不见绍玉。
她只管随着人群走,看看这个,玩玩那个,倒乐得自在。
七娘行了一阵子,灯红酒绿拥围着倒有些乏了,遂转入一小巷歇息。这才惊觉,她与绍玉他们已失散多时。
她方才玩的痛快,不管不顾的,这会子倒猛然怕起来。只是街上鱼龙混杂,她攒着袖口,又不敢喊,只惦着脚焦急地瞧,掌心早渗出汗来。
从前在家中,也听闻过年节下拐带妇女孩童之事,这巷子黑漆漆的,四下里也少有行人,直叫人毛骨悚然。
拐子也罢了,好歹是个人,若是遇着鬼……
七娘越想越怕,只得趋步前行,一面环视左右,留心动静,只盼早早回到人群中,好教五郎、绍玉寻到她。
她急急往前去,只听身后大喝一声:
“站住!”
七娘猛地顿住,也不敢回头,只不住揉搓着腰间的绦线。
“谁在那边鬼鬼祟祟?”闻得那人靠近,七娘揪紧了心,忙紧闭了眼。只听那人道,“这不是谢五郎的兄弟么?”
七娘疑惑,忽一转身,差些撞上那人。待她定睛瞧了,原是白日里遇过的。正是鲁国公家那浮浪孙儿,赵廷兰。
他身后自跟着一群纨绔子弟,看着便不像是正经清白的小郎君。
七娘怕他,转身便要走。他只一把抓住七娘的手,笑道:
“小郎君莫走!敢是我得罪了你?”
七娘忙挣开,低着头别过身去。
“你怎么怕我?”赵廷兰负手笑道,“润郎和王郎呢?可是走散了么?”
“不关你事!”七娘有些薄怒。
“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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