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你永远无法猜到将来你会经历什么,成为一个怎样的人。我叫忘川,我从一个与世隔绝的小孩成长为一名罪犯,然后成为一位只有在神话中才会出现的仙人的徒弟,接着又率领着一支军队打仗,再成为一个公司的ceo,不过不到二十五年而已。她,从一个强者的工具变为一名机械师,然后成为一名学生,沦落为一名悲观主义者后又成了盟主的心腹,再成为一名优秀的军官,最后当了我们的领导人,只消十五年时光。
她让我把她的故事讲出来,不仅因为我在人类世界,超人类世界,北国与稔寐空间(这些具体是什么我将来会解释)的见识很多,更因为我是成就她的整个故事的人。我不敢承担这一荣誉,也不觉得成就她算一件很好的事——客观来讲我甚至不觉得她有多好。
我与她见面的次数多到数不清,不过那一次,是我印象中最深刻的。
那时我们还在同苏弋琳的叛军打仗,胜利在望。那天晚上我正在给我的枪上润滑油,自动装填子弹时的尖锐噪音令我厌恶。她没有敲门就直接闯了进来,像一头醉汉,虽然身材与醉汉一点也不匹配。她没有熬夜以外的任何包括喝醉在内的不良习惯,所以我很是惊讶。她的步伐不太稳,刻意倒在了我对面的椅子上,饶有兴趣地打量了我一下,嗤笑一声后低头看向膝盖。“怎么了?”我问道。
“容我冒昧的问一句,”她的声音像低音提琴,“杀一个不该杀的人是什么感觉,忘川?”
我故作轻松地答到:“深深的罪孽感,并希望被杀的那个人是我自己。”
我杀过一个我十辈子都不该杀的人,可能你会觉得这个比喻很可笑,那就假设你杀掉了你最心爱的人吧。嗯,我就是杀了我最心爱的女孩,虽然是误杀,但几乎没人在意究竟是否是有意的,摆在人们面前的只有结局。每当提起这件事,我都会痛不欲生,仿佛被数倍的引力压迫而无法呼吸,骨肉分崩离析。
没等她插话,我就转移话题:“在我更小的那段时候,我可没有现在的罪恶感那么深,因为我不知道大脑停止运作意味着什么。现在想来,虽然后悔,但我也不能改变什么了。身边有这么一个杀人不眨眼的人,你一定不会放心吧,稔寐。”
稔寐的喘气声越来越重,突然,仿佛弦上之箭断裂了一般,她沉重地说道:“今天下午,我杀了我的义母,灼羽的生母,我们伟大的领袖,现任异界盟主苏台风。当我看到苏苡萱终于醒来后告诉我她是苏台风的时候就已经不由自主地掏出了麻药。那时我的脑子里没有别的,只是不停地嗟叹盟主为何会做出这种事情。”
她冷笑着,自嘲着,像乌江前的项羽,感叹着命运却又只能无力地感叹:“没有人阻止我,未知就像你误杀你最心爱的灼羽时的我一样,把门外的警卫通通解决掉后冷静地走到我面前,毫无表情地帮助我处理后事……呵,你说的对,我们连自己都改变不了。是啊,我无能为力,只能在苏台风的葬礼举行完毕后成为下一任盟主。只有我,你,和未知知道,我是个不该得到这个地位与权力的恶魔,我说不准我是否会成为下一个反派。我无能为力,我随时可能失去控制。所以,忘川,麻烦你在必要的时候阻止我。”
我也叹息。我们都是一坨看起来有自我意识的肉罢了,说得不好听点,行尸走肉,连死亡都感觉不到的行尸走肉。
稔寐突然抬起头,笑了,那是一种恭敬而危险的笑。我感到很不舒服,在她的眼里,我好像看到了一个曾令我十分憎恶的蓝发女人。我揉揉鼻子,让她走,她拒绝了。她让我干我该干的事,说她想去阳台看一会月亮,可我睡着了她还没从阳台出来。
我曾经的行为不可宽恕,我想,对于那时的她来说,也是一样的。
对了,还有,那天晚上根本没有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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