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云端的少年呀,是神明的孩子。”
这是小镇最好的重点高中,教学楼的装修风格还停留在上个世纪。夕阳西沉,教室里墙影斑驳,摇晃的风扇吱呀作响,和窗外聒噪的蝉鸣一起把人扰得心神不宁。
温子宁一手撑着脑袋边百无聊赖地转笔,黑板上排满的公式和验算符号被光闪得有些刺眼,老师噼里啪啦的讲话声时远时近。
困意包裹思绪,他微微阖上眼睛。
“哐――”这时门被人很莽撞地顶开,班主任的目光跃过数列堆叠的桌椅,直直落在他身上:“温子宁,出来一下。”
他披上校服外套走出教室,班主任的目光并不如想象中严厉,甚至让他从中端倪出一丝悲悯。
班主任说:“温子宁,快收拾东西下楼吧,你小姨在校门口等你。”
温子宁疑惑,刚想开口询问,只听他劈头盖脸又是一句。
“温子宁,你的外婆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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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熹微,天色将明。
远处隐约传来一声鸡鸣,温子宁看了看那扇碎玻璃窗,又把视线移回到那张老旧的床上。
老人紧闭着双眼,约莫是害了什么梦魇,皱着眉如同搁浅般大口呼吸,汗洇在枕上,像被痛苦炙烤而融化了的霜雪。
他刚来时,屋里塞满了双目泛红的大人,而现在,只剩下老人的几个至亲相依相偎。
唯独他躲在逼仄的角落,死死盯了老人一夜。
她怎么就这样老了。
温子宁想。
他想起五六年前,自己大概八九岁,老人的头发还是黑的,虽然有点驼背,但身子骨也算硬朗,每逢赶集,回村的时候就爱带着他去路边摘野菜,老人说这是要用来做糍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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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为了派遣无聊,老人总爱和他讲一个故事,翻来覆去,不厌其烦。
他们走在通往村子的那条裹着泥泞的小路上,长林起伏,暮色无边,倾斜的余晖打在老人佝偻的背上,老人逆着光俯身摘野菜,轻声对他絮絮叨叨:
“在云端的少年呀,是神明的孩子。”
温子宁抬头望向天际,云层淹没最后的一抹绚丽,而在云的尖顶,什么也没有,只隐约可见数颗几乎看不到的星试图朝它靠近。
“嚓”一下,野菜已经被老人连根拔起。她回头看他,继续说:“如果啊,他们哪一天来到了我们身边,那一定是他们在这里遇见了让自己很喜欢的人。”
他含糊不清地“嗯”一声作为回应。显而易见,树梢啁啾的鸟雀和叶脉上跳跃的蚱蜢相较于老人的话更具有吸引力。
老人自顾自地接了下去:“他们会在你的手里面啊,放一颗星星,然后啊,你的掌心就会被烫出一道疤。”
老人把最后一把野菜丢进篮里,撩起袖口,向他伸出手。
五指打开,象征人生命运的那三条线被一块凸起突兀地割裂。
那块凸起显得狰狞,像是在云层中肆意搅动的球状闪电。
温子宁已完全对她撇脚的故事丧失兴趣,不留情地戳穿道:“可是妈妈和我说了,外婆你这个疤明明是小时候砍柴被树枝划出来的啊。”
“嘘。”老人把食指抵在他的唇边:“那是我骗你妈妈的呀,我的小远那么懂事那么乖,外婆才对你说真话。”
温子宁置若罔闻,隔空踩着石板蹦蹦跳跳:“肚子饿啦,我们赶紧回家好不好啊外婆?”
老人家走在后面怅然若失,温子宁偶尔会听见她低低地用乡音说:
“我的小宁,如果遇见了……”
“可千万不要像外婆一样错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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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小……”
老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张嘴竭力地想吐出几个字。
一家人一下子全部围了上去。
“小……小宁……”老人艰难地开口,到尾音已经化成急促的喘息,虚弱得完全听不清了。
“小……小宁……”
“小宁,外婆叫你。”小姨抽噎着唤他,“快去啊,外婆叫你。”
温子宁走得磕磕绊绊,近了就跪地伏在床边,此刻声音也颤抖得不成样子。
“我在啊,外婆,小宁在这里啊。”
他握住了老人的手腕,枯枝般的肢节是刺骨的冰凉,这寒意就顺着肌理渗进他的身体,眼泪就这么猝不及防地被逼了出来,滚烫在脸上纵横一片。
“小宁在这里……外婆……我在这里。”
温子宁把脸埋进她的枕侧,拼命地想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可理智偏偏碎得乱七八糟,淹没在不知所措的绝望里。
老人猛地抓住了他的手。
仿佛用尽了最后的力气。
却似乎并没有。
老人伸出手指,颤巍巍地,勾向他的掌心,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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