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徽走后, 曲长负回了自己的院子。
路过相府花园的时候,见为了招待宾客搭好的戏台子正在拆卸,渐渐下坠的夕阳之下, 戏班子里的人也在收拾物品。
一名姑娘坐在旁边等候,犹自抱着琵琶, 不时拨弦两声, 轻轻唱和,带着无端的惆怅。
曲长负驻足稍停,身后却有人漫声吟道:“可惜一片清歌, 都付予黄昏。欲共柳花低诉,怕柳花轻薄, 不解伤春。1”
曲长负未回头, 淡淡道:“璟王殿下,眼下是秋天了。”
靖千江的声音在远处靡靡的乐曲中显得分外冷清:“人间无并刀,亦难剪愁痕,不论春秋,都是应景。”
曲长负叹气道:“我还没追究你闯我的房间,你倒在这里阴阳怪气起来了。”
靖千江一哂:“抱歉, 看见齐徽就不痛快,没忍住。”
他顿了顿, 又说:“你不会还想搭理他吧?有什么事要他办, 还不如找我。”
曲长负慢悠悠地说:“璟王殿下, 人人都想攀高枝,你又不是太子, 我干什么不找更厉害的。”
靖千江没声了,曲长负倒是回转过身来,调侃道:“生气了?”
靖千江道:“没有, 我只是在想,你刚才怎么没把齐徽给气死呢。”
这话说出,两人都笑了一下。
靖千江把手臂上搭的一件衣服披在曲长负肩上,这回却正色问道:“卢家的事,你打算把太子摘出去?”
曲长负摇了摇头:“你等着瞧吧,凭这么一件事,别说太子,就算是卢延,都不会被重罚,我的目标一开始就在卢洋身上。”
靖千江稍作沉吟,已经明白了曲长负的意思。
目前卢家是跑不了了,但一个王府肯定也不会因此就败亡,整件事一定要有人出来背锅。
而这个人,不能是身为世子的卢延,昌定王的庶长子卢洋是个合适的人选。
别看卢洋在王府的地位没有他的嫡出弟弟高,但此人在户部就职,性格缜密,少了他,王府看似损失不大,实则如断一臂。
他说道:“果然高明。这样一来,在别人眼中,损失卢洋的惩罚已经不算重了,想做保求情都不好开口。而对于卢家自己来说,却是个哑巴亏。”
曲长负道:“其实我也不知道太子会不会出手。总之,他不忍心跟我作对,我省心,他忍心,那我也不用留手,就各凭本事,输赢天定,也不失为一种趣味。”
他说,靖千江就微微笑着倾听,等曲长负说完了,他才道:“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
曲长负道:“看来你的问题会有点冒犯。说罢。”
靖千江道:“从你出事后,我就一直想问,被人背叛,难过吗?”
曲长负怔了怔。
靖千江淡淡道:“若是真的对任何的怀疑、诋毁和背叛都不在意,以你的聪明,当年又何必不及早脱身……曲长负,你不是像你自己说的那样无情。”
他如玉琢一般的容颜在夕阳中染上淡淡的暖意,但神情却显得有点复杂。
对着曲长负,靖千江一向拿出最大的温柔,但他眼中的神情,似悲凉,又似心伤。
过刚易折,总是这样骄傲,很累的。
曲长负只是短暂的错愕,随即坦然道:“好吧,那就当我在意过吧。但这点在意占不了多少分量,我要想的问题很多。”
他看了靖千江一眼,声音淡淡的:“倒是你,我以为你变了,其实你的个性还是一如既往。”
靖千江自嘲地笑了一下,仰起脸,眉心映上一点残霞:“我死心眼,认准的事,都不变。”
喜欢的人,也不变。
不管你在不在意,我不会都再让你感受到背叛或者放弃了。
果然不出曲长负所料,卢延等人被暂时拘押在刑部。
事情经过一番调查,最后证明,跟曹谭勾结倒卖军粮之人,正是在户部任职的卢洋。
他利用职务之便,并偷偷动用了昌定王府的印信,置换霉变旧粮,大发不义之财。
而被曲长负查到端倪之后,他为了掩盖罪行,更是不惜拦截曲长负回京,刺杀魏王嫁祸。
这些罪名加在一起,就算卢洋出身王府也难以得到宽恕,只看最后的结局是充军流放,还是斩首示众了。
除了卢洋之外,昌定王也因“教子不严”上书请罪,受到了皇上的严厉申斥,不仅卸下身上所有实职,更将王爵降了一等。
所有过错卢洋一人背下,是因为皇上明显不想让此事影响过大,其实对于昌定王府来说,已经算是不错的结果,但他们也亦元气大伤。
唯一能让人稍感安慰的,就是在卢洋的罪名定下来之后,卢延和当时宴会上其他人的拘押也都可以解除了。
在卢延被放出来的前一天晚上,曲长负到刑部大牢探望了他。
数日不见,卢延已经变得憔悴了许多,看到曲长负的时候,他的双眼几乎喷火,咬牙切齿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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