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刺在二里外的官道看了很久。今天是个起大风的日子,官道上的黄沙随风而动,把道上的人、马、车三者经过的印记又变淡了一分。
阳光很大,秦刺很少在阳光下待着,他的汗滴在地上,好像在沙里灼出了一串黑点,又在阳光的照射下悄无声息的蒸发。
有风的夏天没那么热,何况秦刺这些习武之人,自有内息吐纳的方法,一般是不会出汗的。
庖丁背手看着秦刺,不知在想什么,又似在等什么。
庖丁道:“像你这样的聪明人本应该知道这里就算看再多次也毫无意义。”
“我知道。”
“那你为什么还要看?”
“我不过是在等。”
“等什么?”
“等你属下追查的结果。”
“那你为什么要在这里等?”
“因为我总还是希望能看出点什么。”
庖丁摇了摇头,又道:“那汉子对我出手之前,你如何已看出来他有诈?”
“因为按小二当时发力的方向,他不应该往火盆那里倒的。”
“这我倒是疏忽了。”
秦刺没有听清庖丁再说什么,因为一辆马车从秦刺身边疾驰而过,他的话被车辙的吱吱作响和马的嘶鸣声盖过了。
秦刺的眼睛却亮了起来。
他忽然顺着马蹄印往后重新看了一遍那杂乱的各种痕迹。自言自语道:“我居然被这样的雕虫小技骗了。”
这句话说完的时候,秦刺已在三丈之外。
天下的轻功分为两派,一派轻功以轻为本,每个起落翻腾都务求拿捏精准,用力最小,所以这类功夫身形极稳,夜行声音很轻,踏在地上留下的印痕也最小。另一派的轻功以快为本,这样的轻功更类似于一种赶路的功夫,虽然速度很快,但登地之力更重,所以这类的轻功落地沉,身形拿捏不稳,夜行时必有声响。两派轻功习练方法差异很大,运气方式也截然不同,江湖上极少有人同时修行两派轻功。秦刺习的无疑是第一种,庖丁却是第二种。
所以一边做着沿途的标记,一边跟随着飞奔秦刺的庖丁,不但跟得上,居然还很轻松。而秦刺的速度已超出他所能掌握的范围,所以他已有些气息不稳,后背湿了一片。庖丁虽然想问秦刺发现了什么,但如今的秦刺只能全力控制气息运转,绝难开口说话,庖丁只好忍着心里的好奇,只跟着秦刺一路狂奔。
傍晚,相城镇外。
相城镇一直是苏州城北的重镇,据说是当年伍子胥奉阖闾之命到湘地“相土尝水,象天法地”,选址建都城,变成了如今的相城。这苏北的重镇一直是连接南北的要道,苏州城的大闸蟹更是皆出自此。从苏州城往北走的商旅晚上一般都会投宿在相城镇上。
秦刺的轻功并不适合赶路,何况轻功再好的人在狂奔了两个多时辰之后也会变得疲倦,秦刺身上已没有汗了。他身上的水似已被两个时辰烈日的烘烤给榨干了。但秦刺没有着急进镇,而是在仅能刚刚望见镇城门口城墙的时候便停住了。斜阳已被城墙遮掩了一半,如同一个倒扣的西瓜。倦鸟投林云返岫,人影瘦,往来的车马已一身的尘土,过往行人脸上的疲倦中却透露出了喜色。早有候在镇门前的旅店小二吆喝问过往的旅人打尖还是住店。秦刺忽然觉得很疲倦,自己似乎从来没有能扫净风尘然后安安心心喝一杯酒的时候。只要他醒着,他的脑子就要一直飞速的转着。他要看穿别人,却不能被人看穿。在途经的旅人眼中,开着城门的相城镇仿佛是烟花女子敞开的双臂,不仅仅散发着一种舒适的吸引力,还存在一种本性的诱惑。在秦刺眼里相城镇却像笑脸相迎的老鸨,在脸皮下面却隐藏了欺骗的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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