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枫城兵马司的中低级军官坐在最后头，虽然小小百户已是正六品，千户则是堂堂正五品，但府衙从九品的吏目都排在他们前面，不为别的，人家识字！
所以，倒也没人觉得有何不妥。
唯一让他们奇怪的是，兵马司的马志国马千户，怎么头发披散了下来，遮住小半张脸，并且脸色也显得有些苍白？
而且他身边的那几位军官，除了王巡总之外，都是从前没有见过的。
是的，王动在虹枫城，还兼了个漕运水司巡总的职务。这自然是赵家帮忙运作的。
马千户、王巡总和另外几名军官坐了一桌，旁边桌子的人不好问他们，就算有人走上去敬酒，也是王巡总出面搪塞过去。
武官们本来性情粗疏，虽然觉得马志国与往日相比有些不大对劲儿，但也没往深处去想。
隔着两张桌子，有个副千户往空举着酒杯，朝这边笑道：“马大哥怎么躲在墙角，不来和兄弟们喝酒？”
马千户鼻音极重，含含糊糊的道：“伤风了，喝不得。”
那举酒杯的军官大笑：“不是伤风，只怕是马大哥往散花楼走得太勤了吧！否则为什么连着去上厕所呢？”
方才马志国几次三番的离席上厕所，还差点走到后厨去，只不过被几个锦衣校尉拦了下来，众人瞧见了都背地里笑他肾虚。
马志国神情僵硬的笑笑，没有理会这副千户。
副千户颇有些得意的坐了下来，他并不知道就在同时，“马志国”那双青筋虬结的手微微动了动，波的一声轻响，已把瓷酒杯在掌心捏得粉粉碎——
如果他看见这一幕，不知是否还笑得出来？
“卫长老息怒！”‘马志国’身边的一位军官递上了新的酒杯。
马志国，或者应该叫他卫长老了，不动声色的把酒杯接到手中，然后那双神奇的手稍微一晃，酒中就多了一些足以毒死整头大象的东西。
狄子龙正爽朗的笑着与在座的文武官员一一碰杯，杯子在空中碰撞，酒液飞溅，你的杯中有我的酒滴，我的杯中混了你的酒滴……
“可惜，”卫长老神情木然，似乎是和身边的军官说话，又好像自言自语：“做人皮面具的药不好弄啊，费这么大劲儿，只能毒死狄老贼一个人——
我本想让这里的朝廷鹰犬，全都送命的。”
几名下属对视一眼，都有点无可奈何：以前通过内线就得知了指挥使司的内情，厨房从来不会防守多严密啊，没想到这次宴席，竟然派了锦衣卫守在后厨。
连“血手捜魂”卫长老都没办法下手。
王动的一张脸，则早已变得铁青，这可是抄家灭族的勾当！
但他毫无办法，除了因为已经上了贼船之外，更是因为，用人皮面具伪装成马志国的卫长老，那双青筋虬结的手，实在太可怕了——
王动毫不怀疑自己只要稍有异动，那双手就会插穿他的胸膛，捏爆他的心脏！
更何况，始终有一把尖刀抵在他的后背，只要稍微用力就能把他捅个透心凉！
这时候，狄子龙也按次序一桌桌席面敬过来了，因为喝了不少酒，老将军的脸膛越发红润，配上花白的胡须和高大的身材，更显得威风凛凛。
指挥使吴进贤陪在旁边，看见马志国的时候，他怔了一怔，似乎有些奇怪。
但是，狄子龙问起这桌军官姓名时，他还是笑道：“马志国马千户乃是我虹枫城卫的一员儒将，能文能武，当年可是考过秀才哩……”
“失敬、失敬！”狄子龙举着酒杯碰过去。
“标下马志国、王动……”这一桌以‘马志国’为首的军官口中报着姓名履历，举杯和狄子龙相碰。
酒杯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酒液飞溅，淋湿了众人的手。
“诸位果然豪气！”狄子龙大笑着就要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咻！”破空之声响起，一枚金钱镖飞至，瞬间将邓子龙手里的酒杯打翻！
酒液四溅，泼洒在地上，上好的水磨青石铺就的地面，立时升腾起一股白烟，被腐蚀的坑坑洼洼。
“抱歉，邓将军，”聂昭一身文士青衫，笑容依旧温文尔雅，令人如沐春风：“这一杯穿肠毒药，可不能让您真喝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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