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弥散开来,疆土在视野中向着北方拓展。夜如宇宙般注视着你,所见之夜,即为宇宙。你是月下渺小的蝼蚁,你望着骤亮的月,月也审视着你。前方百米矗立着茂密的森林,前锋的古木交叉在一起。黑夜护盾着密林,你清晰地看见他们张牙舞爪的身姿。百米内广袤的草皮,大片大片的枯草在黑暗中充满了生机。西厄瑞斯站在这里,站在百米外的草皮前,她的头发被风吹得迷乱。
这没有什么值得犹豫的。她想。没有人害得了我。
她漫步到草皮的中央,回头便是寂寥的巷子,瓦墙间摇曳着橙黄色的灯火。
不远处的安详和黑夜中的萧瑟产生强烈的落差。
一只稻草人凝视着西厄瑞斯,你能看见他被缝合的大嘴和滑稽的笑意,他的眼神在夜色中似真似幻,一会仿佛又不见了。他就歪着头靠在那。西厄瑞斯继续迈着步伐,不去管他。
她从旷野,走进森林。
树木中缭绕着阴森森的雾气,西厄瑞斯不禁觉得有点冷。即使月亮一直尾随着她,从树丫间跃动到夜空上,她也没有觉得安定。这明晃晃的月亮,让她无处躲藏。猫头鹰转动着头颅发出“咕咕”的叫声,偶尔有不知名的鸟鸣。难怪这里被称作“叽喳森林”。西厄瑞斯无暇去管这些小生物,她到处搜索着西芙的行踪轨迹。
西厄瑞斯突然被绊倒了脚。她猛地缩回脚,低头只见一口井。
一口被杂草掩盖的井。如果不注意的话,人很容易掉进去。西厄瑞斯蹲下身子,她拨弄着这些杂草,发现,这些杂草是有人刻意放上去的,因为它们没有根,很轻易地便被抓起来。
西厄瑞斯直起身,她从背包中拿出几卷麻绳,间隔记录着麻绳的长度。随后她从别的地方搬来一块大石头,系在麻绳的末端。
石头在井中不断下落,直到有了触底的感觉。果然,这是一口枯井。约莫十八米深。
西厄瑞斯将绳子余下的一头捆在木桩上,再次拿出一卷麻绳,系在了自己的腰上。
她俯视着井口。黑夜像深水,全部灌注在井中了。
好黑啊。她想。
如果一定要做一件事情,恐惧能带来什么呢?她什么都不去想。
井中的空气潮湿无比,散发着难闻的腐臭气味。西厄瑞斯的脚底有些打滑,她很艰难地攥住麻绳。由于要承受自己的重量,她很吃力,她的手心像溃烂了一般发疼。但她看不见。反正也看不见。她一点一点小心往下挪。
“扑哧——”
手突然脱离麻绳,悬在半空中的西厄瑞斯迅猛下滑。
她再次抓紧麻绳,双脚在空中打转。水珠啪嗒啪嗒地打在她的脑袋上,叩击着心脏。
她再次一点一点往下挪。
啪嗒,啪嗒……
像是下雨了。
一点点……
啪嗒,啪嗒。
果然,如她所想,她的脚在貌似能触及到井底时,麻绳被拉直了。
她解着腰上的绳子,啪嗒啪嗒的雨划过她的手指,凉飕飕的。
突然,她猛然落地,像是踩到了什么东西,软软的。西厄瑞斯一个踉跄没有站稳,摔坐在地上,在狭小的空间里,她的腿刚好放在那软软的东西上。一股难受的气体在她的胃中翻腾。
她不敢动,那个东西也没有什么动静。
她屏息凝神,让热量汇聚在手心,一簇小小的火苗燃了起来。
脸,一张脸。
鲜血,鲜血仿佛从突出的眼球中渗出,眼球上密布着分明的血丝,青的,紫的。裂开的嘴含着浓厚血泡,像浆糊一般一团一团凝聚在一起。头部开了一个深深的洞,大脑溢出,脑汁仿佛在流动,像有生命的样子,顺着井壁往下爬。皲裂的皮肤像龟壳一般,暴露着稀烂的肉皮。她的双手扭曲成怪异的形状,肉从胳膊里翻滚出来,像硕大的器官。白花花的骨头卧在肉皮里,若隐若现。一股气冲上了肺腔,西厄瑞斯已经分不清是肺在鼓动还是心脏在跳动了!!她的肾上腺激素急剧分泌,她简直要吐出来!她的双腿泡在鲜血中,那血腥在跃动的火苗上分散开来。空气中充满着血色的雾。
那是一张痛苦,绝望,扭曲的脸啊!那是我的脸!
西厄瑞斯呆滞了,她因为恐惧和惊吓发不出声。雨划过她的脸颊,在她的脸颊上稀释,她难受至极。她想哭,她不出话。荒诞!荒诞!无比荒诞!她觉得她已经死过一回了。
雨,刷刷刷像刀剑袭来,刺在脸上生疼生疼。井外,生物都躲藏了起来,月亮也不见了踪影,茂密的森林,广袤的草皮,被白色的群针包围。雨雾盛大地绽放,像永无止境的宴席,华丽地拉开了序幕……
西厄瑞斯躺在井中,她忘却了时间。
那便是西芙,她死了。
真悲哀。
西厄瑞斯想。
我当年被格瑞帝王子刺死的时候,也是这个模样吗?
来源4:http://b.faloo.com/767443_4.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