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团长,他心中永远的团长,泪水纵横。
方驰州则一直握着他的手,亦激动不已地念着,“九十了!九十了……”
是啊,九十了……
想当年,都是铁骨铮铮的男儿,都是纵横高原的狼,如今可还记得当初高原的风,高原的雪,高原的格桑?
“姐……这个……是有人带给我的,送给你……”小海已年过八旬,是三人中腿脚较灵便的一个了,小心地将一盆格桑花交到陶子手里。
“小海……谢谢……”陶子泪盈了眼眶,格桑花依然开得鲜艳而顽强,就像每一个人,都顽强而幸福地活着,幸福,和格桑一样,都不是传说……她拭了拭泪,哽道,“你们三个很久没见了,好好聊聊,我去外面看看。”
于是,把会客室的空间留给了他们,说起当年年轻气盛时部队里那些骁勇的往事,三人仿佛又回到了从前……
陶子、念之和小囡则在外处理画展的事,到中午快吃午饭了,陶子便欲去叫这三人,刚迈步,小海就急匆匆跑来,表情赫然,“团长……团长他……我们叫救护车了……”
陶子眼前一黑,差点晕倒……
小囡及时地扶住了她,她才好不容易站稳脚步,匆匆朝会客室跑去。
这一天,迟早要来的……
其实,她早已有预感。
他说,他会努力,活得比莫忘多一天,而今,却已经多出了半年。这半年里,每一天都像偷来的一样,她心惊胆战、焦心焦虑地看着他每况愈下,却已束手无策……
救护车呼啸而来,急速将他送进医院。
然而,如同油灯耗尽,九十岁的他终于还是走到了尽头,以他的状况,能活到今天,已是实属不易……
病床上的他,大口大口地呼着气,唇形在动,却已然发不出声音,只依着他的唇形,判断地出他在叫,“囡囡……囡囡……”
“妈,爸爸在叫你……”小囡哭红了眼睛,把病床的整个空位都让给了陶子。
陶子捂住嘴,没有让哭声泄露出来,只有眼泪如决堤般的流……
“囡囡,囡囡……”他的唇形依然在描绘着她的小名,这个,他从十几岁就开始挂在嘴上,而事实上也刻在心里的名字……
她知道他有话要说,咬紧了嘴唇靠近他的唇,仿若回到当年他重伤的时候,他也是这般如此的依恋她,“首长,囡囡在这里,囡囡记得的,军嫂十不准第九条,不要让你找不到我……首长,囡囡一直都在这里,从来不敢忘记……”
他意识模糊,只感觉到熟悉的气息若有若无,便知是她来了。他的唇颤动着,仿佛又看见了s团那个临时搭建的舞台上,那个寒冷的高原之夜,她穿着小花褂儿,扎着两只小辫,一声声地唱着“兵哥哥……兵哥哥……”,唱得他心都颤了……
他伸出颤抖的手,在空中胡乱地抓着,仿似想要抓住什么……
陶子一把握住了,将他的手放在心口,哭道,“首长,囡囡在这里!在这里……”
他睁着眼,却看不见她,骤然之间却安详下来,缓缓吐出一句话,“囡囡,不哭……”
陶子泪如泉涌。
囡囡不哭……
六岁,他给她梳着辫子,笨拙地手给她擦眼泪,说,“囡囡,不哭……”
他回京,她抱着他大哭不已,他摸着她的羊角辫,给她擦泪,说,“囡囡,不哭……”
二十六岁,她和他在s团宿舍的浴室里,重伤初愈的他,在覆满蒸汽的玻璃上写下:囡囡,不哭……
他一直到最后一刻,记得的仍然是“囡囡不哭”,可是,她这一辈子的眼泪,还是为他而流,为他流尽……
“是!首长!囡囡不哭!囡囡是最勇敢的孩子!”她答应着,却失声痛哭起来,一如当年六岁的她,咬着唇对他承诺,“糖糖哥,囡囡不哭,囡囡是最勇敢的孩子……”
他脸上露出痛苦而挣扎的微笑来,拼着最后一口气,在她耳边模糊不清地说,“囡囡……囡囡……对不起……我……爱你……”
而后,覆在她心口的手,无力地松开,挣扎的表情也回复平静……
陶子的心忽然间被掏空了一样,不痛,却空得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了,只怔怔地看着这个人,仿佛仍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直到医生终于无助地对他们投以抱歉的眼神,陶子都还傻傻地站着,仿佛灵魂出了壳一般……
小囡泣不成声,抱着陶子喊着“妈妈……妈妈……妈妈你别吓小囡……”,唯恐,妈妈也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
陶子此时才终于明白过来,却出乎意料的平静,缓缓地俯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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