般难受,这不是他的囡囡,不是……
他的囡囡是活泼的,充满生命力的,是会追着跑着围着他撒欢的,怎么会是眼前这个形容枯槁的人?
又一阵轻轻的咳嗽,她的身体微微颤抖,如一片薄薄的落叶,在风中轻颤。
如何忍睹她这般憔悴的容颜?他含泪扭开头去,喉间哽咽。
默默倒了一杯温水,捧到她面前,轻唤她的名字,“囡囡……”不觉喉间如堵,声音嘶哑。
她如纸的面容,紧阖的双眼,眼皮微抖,长长的睫毛微惊。
“囡囡,要不要喝水?”他凝视着她干燥的唇瓣,哑声问。
然,她只抖动了几下睫毛,却没睁开眼来看他。
他心内剧痛,深知她早已醒来,只是不愿意见他,此时此刻的她,必然恨透了他……
“对不起,囡囡……”几近呜咽,是否,还是走到了尽头?而爱的尽头,仍然只有这一声“对不起”……
她无法抑制心中的悲痛,无法再假装什么也没听见,不愿睁开眼,可是,鼻息却因情绪的激动而起伏,眼泪,从合着的眼皮底下缓缓淌出,一直流进脖子里……
她的泪……
她的泪,从来是他心中易碎的珠……
他悲泣一声,头埋进她颈间,凌乱地吸着那些泪珠儿,与此同时,他自己的眼泪也漫进她颈间,和她的混合在一起,再分不清哪颗是他的,哪滴属于她……
感受着他的胡茬蹭在她颈间的刺痛,她心中如利刃划过。有人说,爱到极致,便是流血的男人为你流了泪,流泪的男人为你流了血……
可是有没有人告诉她,爱到极致也是伤到极致?
这个在她肩头流泪的铁血男儿,他们还可以怎样爱?
她闭着眼,看不见他流泪的眸,看不见他痛苦的容颜,她只看见,她的小囡,在黑暗里越走越远……
“小囡……小囡问我们为什么不要她……”她嘶哑干涩的声音响起,泪流满面。
他伏在她身侧的身体一抖,呜咽声埋在了她肩头,“对不起,对不起……”他和她一样期盼着小囡的到来,没有人知道,他有多么爱小囡,可是,小囡还是结束在他的手里……
她只说了这一句话,疲倦地侧过脸,连流泪,都变得那么辛苦……
原该相互取暖的两个人,却在这般初夏的黑夜里,如隔了一座山……
她皱起眉,再一次地连续咳嗽。
他抬起头来,脸上湿漉漉的一片,不知是谁的泪,“囡囡,不舒服吗?喝点水?”
看着她干燥的唇,他把倒好的温水喂到她唇边。
然,她闭了唇,闭着眼,犹如不曾听见。
“囡囡……”他换了小匙,将一小口喂进她唇瓣里,可是,她不吞咽,不配合,水流了出来,流向一侧。
他无力地放下小匙,叫来医生,医生说并没有什么大碍,多喝点温水。
只是,她又如何肯喝?更谈不上吃饭……
把这情况和医生说,医生反而训他,作为丈夫,连妻子这点工作都做不好,如何配当一个丈夫?妻子刚刚小产,必然是有情绪的,作为亲人就该好好安抚。
宁震谦被训得无法可说,然,回到病房,她仍是那样一张倔强的小脸……
这张脸上,该是包含了多少对他的怨和恨?他不敢想,不愿想,此时此刻,却不得不面对。
缓缓走到她的面前,哑声哀求,“囡囡,你惩罚我,不要惩罚你自己,行不行?”
不过一天时间,便觉得她两腮又尖了一些,颧骨瘦得泛起了青色,瘦在她身,痛在他心,如果,和他在一起,让她如此痛苦,那么,就让他一个痛吧,只要她能解脱……
他狠下心来,忍着心里酸涩到蚀心腐肺的痛,一字一句,
艰难地道,“好……只要你肯吃饭,只要你不再折磨自己,我答应你……放手……我们……离婚……”
说完,巨大的痛,在心口汹涌澎湃,想巨浪,冲击得他无法呼吸。
他张口,迅速转身,眼泪盈眶……
而这一幕,正好被回来的宁晋平和严庄看到,两人心头亦是一痛,病房里压抑的空气发射出一股强大的阻力,使两人无法再踏入病房……
陶子虽然闭着眼睛,他的每一个字却无一遗漏地钻进她的耳朵里,“我答应你……放手……离婚……离婚……离婚……”这几个词如隆隆的钟声,循环在她耳边回响。
总想着离开,一次次逃离,而今终于得到他的两个字,痛,却是如此的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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