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也是,就不再多言,只是忽然想到什么似的朝薛黎使了个眼色,“阿黎,你先去打点打点,我们随后就到。”
为什么要我先走?薛黎开始还纳闷,最后看苏靖的眼神才意识到,自己的确是要先去摆平一些事。拿最简单的说,那就是不要让张易之看到贺兰敏之带着手链脚链坐在囚车里的凄惨样,要不然等下小家伙又该水淹城隍庙了。
“嗯,那我先走了,你们小心。”想明白这点,薛黎的当下就一抖马鞭,一骑先行了。
……………………………
夜已深,赶路的无论是犯人还是差役,已然都已经累到筋疲力尽,沾枕就睡的地方。所以在驿站里匆匆的吃了点东西裹腹,一个个都坠入了梦乡,只是贺兰敏之还清醒的躺在囚车里。
想起白日里差役们的抱怨:雷州,好远的地方,平日里连听说起那个地处整个帝国最南部的州县都觉得远,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然要靠自己的双脚去丈量完这段路程。这来来回回光走路都要一年多,只怕回来娃儿们都不认得自己这个爹了。
贺兰敏之听到这些抱怨只是淡笑,他们还有回来的机会,可自己就只能客死异乡了。
真没想到,自己连死都要拖累这么一大帮子的人。
如果这样的话,那这路,还有没有必要继续走下去?
贺兰敏之翻来覆去的在囚车里睡不安稳,这囚车里又冷又硬,马棚里的粪臭问熏的他睡不着是个问题,但是最让他难以入眠的还是他满腹的心事。
他在等,等一个人来。
她会不会来看自己?
月色很好,就算贺兰敏之坐在马棚里的囚车中,他也可以顺着囚车的栅栏看到那凄冷的月光将驿站门口的驰道照的白亮亮一片。
因为睡不着觉,所以索性就干脆坐起来,盯着那片空地发呆,眼睛里时不时的闪过神经质的焦灼。
她会不会来?她会不会来?
这马上就出了京师的辖区了,如果她今晚上不来,那以后就再也不可能出现了。
贺兰敏之发现自己现在脑子里的最后一个愿望,竟然是好好再看她一眼。
就这么,无聊的盯着那块白地,希冀着忽然会有马蹄声在夜色中响起。
他等着,从一数到百,再从百数到一,然后再从一数到百……
他现在什么也没有了,最多的,就是时间。
忽然,就在他一遍遍木然的数数时,远处传来了突兀的马蹄声。贺兰敏之先是愣了一秒,然后忽然奔到了囚车的前方,抓着那胳膊粗的木栅栏,努力将自己的头往前探,再往前探,不过脑袋被挤得难受,只想更清楚一些的看到大道上的情景。
停下来,停下来。拜托你,停下来!什么也看不到,他只能竖着耳朵听着那马蹄声渐渐走近,在心里一遍又一遍急切的乞求着。
前几次夜里,他总是被过路的马蹄声惊醒,一次次怀着希望的等待,然后又一次次随着根本没有停歇的马蹄声的远去而失望。
只是夜里路过的行人而已,没有人专程来看他这个如惶惶丧家之犬的囚犯。
但是这次不一样,上天仿佛真的听到了他的祈祷,马蹄声在驿站门口驻足了,他看见飞扬的裙摆跳下马,然后店门口想起了敲门声。
难道真的是上天听到了他的祈祷,显灵了,派了他最想见的人来见自己?贺兰敏之就像全身力气猛然被人抽走一样,幸福的靠着栅栏坐了下来。
如果真的让自己的愿望实现了,那就是现在去死也无憾了。
驿站里渐渐的热闹起来,有模模糊糊的说话声,争论声,还有差人惶恐的跪拜声,然后,一起都静止了,随着窸窸窣窣的裙摆擦地声,一个穿着斗篷的女人随着举着烛台的差役来到了自己所在的马棚。
是她吗?因为室内忽然变亮而不得不眯着眼举起手遮起眼睛的贺兰敏之,望着那模模糊糊的倩影,在心里如是这般的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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