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的暗格里,睁眼也只见漆黑一片。她躲在紧里面,不敢动也不能动,蜷缩着身子使她大气都喘不了一下,但灰尘的味道、腐烂木板的味道还是那么清晰。渐渐的,她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可这并没有让她觉得很难受,局促的环境反而增加了安全感。
马车突然颠簸了一下,然后猛的停住。她的心一紧,却咬紧嘴唇,没有发出半点声响。紧接着,车外传来嘈杂的说话声,有的斯文有的粗暴。虽然话的内容听不清楚,但很明显,拦车的都是江湖人,因为声音里中气很足。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终于又开始前行。
暗格的门被推开。一束光射了进来,她下意识的一抖,然后便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出来吧,没事了。”
她先探出半个脑袋,机警的看了看周围,见四周如常堆着破布和烂棉花,这才小心翼翼的钻出。她先是贪婪的吸了口气,然后便将目光定格在一名衣衫褴褛的老妇身上。
那妇人看上去足有六十岁,脸上满是皱纹和斑点,一双眼睛更是浑浊如死鱼,似乎被生活磨去了所有的光彩和希望。
她愣了一下,抬起小手摸向老妇人的嘴角,那里有一丝血痕,虽然被擦拭过,但还是没有逃过她稚嫩的双眼,“娘亲,他们打你了?”她的话音里虽然带着哭腔,更多的却是远超年龄的镇静,甚至带了一丝冷酷,“什么人这么狠毒?”
老妇人侧头躲开,自己拿袖子抹掉余下的血痕,“说了你也不知道。”她的声音并没有很老,连死鱼般的眼睛也开始有了光华。
“都怪我没用,拖累了娘亲。”她的眼眶红红的,却始终没有哭,只把小拳头紧紧攥起。
老妇人叹了口气,“你才七岁,不该自责,也不要背负不属于这个年纪的仇恨。”
七岁,没错,那年她刚满七岁,仿佛前一天还是人人羡慕的逍遥楼少主、养尊处优的大小姐,第二天就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娘亲,我不懂,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会被这么多人追杀?”
“凌儿乖,眼下不要问这么多。等你长大了就会明白,世上的很多事都不能简单的归纳成对或错。不过,这里头最无辜的是你,才七岁,千错万错都不是你的错。”老妇人说完,伸出一只纤细的手,轻抚女儿以示安慰。
蓝凌本想再问,目光却被娘亲的手所吸引。
“涂了泥还是不像,对吧?呵呵,易容是门学问,娘亲学的不够到家。还好方才拦车的都是笨蛋,不然一眼就能看破咱们的伪装。”
蓝凌也忍不住笑了,顺势依偎在母亲怀中,抬头看着她脸上的面具。从懂事起,母亲就是她心目中最温柔、最美貌的女子,即便苍老丑陋的面具也掩不住言谈举止中的那股从容自信。这样美丽贤良一个人,怎么可能是个大坏蛋呢?说破了天她也不信。“娘亲,义父到底去哪儿了?要是他在,一定不会让人欺负咱们。”
“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办,关系到很多人的安危,所以不得不先行离开。”蓝夫人的声音中透着愧疚,“不然他一定寸步不离的护在我们身边。唉,娘亲早已习惯了江湖的风餐露宿,只是苦了你……”
“凌儿不怕苦,凌儿只怕……”她欲言又止,思绪回到数月前的一天。那天她像往常一样做完功课,开开心心的去找娘亲和义父,结果却扑了个空。那天在议事厅里,几位相熟的叔叔也像往常一样,从怀里掏出偷藏的糖果给她吃。她伸手刚要接过,却突然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像被妖魔鬼怪扯住了衣袖、扼住了喉咙,像知道有什么坏事要发生……
“方才有什么感觉吗?”蓝夫人猜到了她的心事。
“没有,这次没觉得怕。”
“你对危险还真是敏锐,这也算种天赋吧。保持住,说不定关键时刻能救命呢。”
蓝凌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娘亲,那接下来怎么办?”
蓝夫人掀起车帘向外观察着,半晌才说:“前日咱们走岔了路,好处是反而躲开了厉害的追兵,坏处是没办法再按原计划行进了,只能走一步算一步。放心,我已经在沿路留下记号,你义父看见了,一定能循迹跟上来。”
“嗯。再然后呢?”
“再然后,咱们改名换姓躲起来,等这场风波慢慢平息。”
“好。那躲起来之后,我要义父好好教我练功,不能像以前那样敷衍了!”
蓝夫人知道她在想什么,皱眉道:“凌儿,执着于报仇不是件好事,所谓冤冤相报何时了。你不妨这样想,以前我跟你义父操持逍遥楼事务,每日分身乏术,无暇顾及你。等安定下来,我们天天陪在你身边,咱们一家三口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好不好?”
好还是不好,十年过去,她已不记得自己当时的回答。她只知道世事无常,人生总在看到希望时,突然拐到另一条岔路上去。她跟算命先生说的是实话,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次来长安能否找到要找的东西,也许又像以往一样,路的尽头不过是另一场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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